“靳公子。”柳卿卿离着半个厅堂,薄施一礼。筱筱陪在她身后一步远,同样曲身一福。
小丫头进来沏了茶,又缓缓退了出去。
靳玉轲在堂中走了两步,望着柳卿卿道:“卿卿,我有话与你说。”
柳卿卿掀着茶盖子嗅着茶香,淡然道:“靳公子请说。”见他视线落在筱筱身上,她放下茶盅:“筱筱跟我许多年,是贴身伺候的。靳公子有事但说无妨。”
靳玉轲点头道:“是的,从前我就曾见过她。卿卿……”他走到她面前,只有三步远了:“当年秋闱,我得中二甲,赐进士出身。”
柳卿卿微微一笑:“那恭喜靳大人了。”
“皇上圣明,秋闱之后赐我们国子监读书,一年后我得了休沐,匆匆赶回鄢州城寻你,可命途多舛,我在路上病了一场,又使人回京城告了假,再到舞风楼时,她们说你已经离开了。我那时借了许多银子,是想回去为你赎身的。”靳玉轲在柳卿卿面前半曲着膝,仰头看她被茶烟轻笼的眉目:“卿卿,我没有负你。”
第101章 为你
偏厅之中一时静默。柳卿卿缓缓的抿了一口茶,玉葱般的手指上豆蔻染红了指甲盖。她漫不经心的拨了拨茶叶沫儿:“靳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靳玉轲眉头皱着, 望住柳卿卿:“误会了什么?”
“当年你我也算君子之交, 我惜你才华助你上京赶考, 本就没有盼着回报,若非要说有什么希冀, 也不过是不愿见你空有抱负却被俗事埋没。”柳卿卿轻笑, 顺手将茶盅搁到了一旁的几案上。“靳公子,你我之间,又何谈辜不辜负?”
靳玉轲愣了片刻,慢慢的站直了身,在厅堂中踱了几步。
庭院外已起了秋风,刮着翻飞的落叶满地打旋。靳玉轲站定了脚步回头道:“卿卿,你是担心我会为此遭人眼实, 怕我丢官,是不是?”他尽量从容的笑了笑,又走上前来:“你莫怕。当今圣上……”
“靳公子,我确实担心遭人口实。所以我的闺名, 还请公子慎言。”柳卿卿说罢, 起身福了一福, 就要往后堂走。
“我不信!”靳玉轲咬牙恨道:“若你果真对我无情,今日何以邀我来此?!”
他的声线猛然提高,惹得庭院里打扫的婆子都望了过来,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
柳卿卿站在一排交椅之后,随手理着三尺水袖回过头来, 神情哑然间带了几分无奈,顿了顿才答复道:“我以为你今日是来还银子的。毕竟……不能让你言而无信不是?”
她说着仿佛还叹了口气。
看着柳卿卿长裙迤地扶着筱筱的手臂施施然转入了后堂,靳玉轲目瞪口呆,随即捂住胸口,几乎要吐出血来。
君山派的府邸占地颇大,筱筱陪着她家小姐从偏殿后堂出来,沿着青石铺路走到抄手回廊,廊上华柱雕梁画栋,想来起院子时也颇费了一番心思。
“小姐……”筱筱迟疑了下。
“嗯?”柳卿卿看着满庭秋色,想着晨日里曹幼祺在一片落英缤纷中舞剑的样子,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实在是好看极了。她浅浅一笑,随口应了一声。
“小姐……筱筱有个事儿想不明白。”将要走到西厢房时,筱筱忍不住开口。
“你觉得奇怪,我为什么放着锦绣前程靳公子的不顾,偏要去理那周身孩子气的曹幼祺。”
筱筱咬咬唇:“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从前在舞风楼,靳公子便只去见你一人,从未点过旁的女子。今日依奴婢所见,他待您,也确是真心……”
屋舍的雕花门扉半敞半合,柳卿卿提起裙角,莲步轻移踏上台阶。筱筱从旁上来,给她打起垂帘,小丫头从花厅里迎了出来,柳卿卿便晓得曹幼祺还没有回来。
接过筱筱递来的热巾帕,她捂着手坐到曹幼祺寻常喜欢倚着的罗汉榻上,神情淡淡的道:“等你遇到了那一个人,你才会明白,世间总有些人能入得了你的眼,而唯有一个人,能入得了你的心。”
筱筱眨了眨眼睛,看她家小姐倚到了罗汉榻上,她招招手,小丫头会意的取来一件披风。还没来得及盖到她家小姐身上,门外就响起了“笃笃笃”的叩门声。
“柳姑娘。”外头一个清脆的嗓子轻嚷。
柳卿卿挑了下眉,小丫头转过花厅迎了出去,少倾后回来,曲身禀道:“是府里的丫头,说君山派的大师兄,王……王……”
“王公子。”见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称呼,筱筱利落的替她说了。
小丫头点头道:“是。府里的丫头说王公子有事儿和咱们家小姐商量,请小姐移步书房一叙。”
筱筱转过头,见柳卿卿若有所思的垂着眸,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须臾后她笑了笑,畏寒般拢着膝上的披风,带着几分疏离的落寞:“让那丫头答复王公子,一会儿我便过去。”
苏哲回来的时候日头都偏斜了,刚跨进后宅就见一个丫头笑嘻嘻的跑过来:“哲姑娘,您回来了。大师兄召集诸位到前堂议事,你的师兄们都去了好一会子了,单等着你和祺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