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正眼看过,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正室。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想,只要诞下子嗣之后,我与你便能长相厮守。所以,与男人chū_yè时,我把自身当成了活祭品,想着与你的未来,浮舟便可以不必哭泣了。”
浮舟呆呆地望着吉宗,眼睛幽深漆黑,眼底闪过一抹凄楚。
不要……
她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有时候想,和你之外的人结合,这让我无比难受,但是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对孩子的怜爱会变得连孩子的父亲都不那么讨厌了。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慢慢忘了浮舟。想到这里,我害怕得颤抖……”
“不要……”她的身体在颤抖着,声音喑哑:“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并非是怨恨吉宗,是为她一直在忍受着而心疼不已。
“然后我发现,我这不是都忍住了吗?每夜与不同的男人寻欢,对浮舟不闻不问,甚至连浮舟生病都不曾探视。”她靠近浮舟,低头看着她的哭颜,不顾她的悲恸,仍旧恍恍惚惚地说:“……无论有多少男人被立为侧室,我和你之间都不会改变,我们的身体不曾连接,是由互相传递的思念所羁绊着。”
不会改变吗……
浮舟的心仿佛被钳紧,终于失控地抱住吉宗,泪珠扑簌簌地掉落,低哑痛楚地说:“呐,信大人,与我一起逃走吧。去到哪里都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能想到的,只是与她一起逃离这个大奥……
她想不到其它的办法……
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吉宗,拯救两人的未来。
吉宗仰起脸,让眼泪不至于掉落,沉痛地说:“我不知道你能等多久,也许,忘了我才是浮舟真正的出路。”
月色如砒似霜,倾洒一地斑驳。
***
几日后,浮舟决定迁居中丸。
众人不禁揣度,小姐地位不胜往日,留在大奥也只是徒增伤悲,再者,将军大人每晚传召不同的男子侍寝,此番移居也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意味吧。
表。
将军在“表”接见伊势藩主大久保忠茂。
自吉宗上次造访伊势,大久保便重任伊势藩家督之位,协助吉宗破除目前的困局。此次以臣子的身份觐见将军,也是受命于将军。鉴于“自己与御三家中的尾张德川宗春的对立”、“御三家与将军家的关系已日渐疏远”等原因,吉宗决定选出在“御三家”之外的德川家族作为将军家新的屏障和靠山。
德川嫡系早已绝嗣,不然也轮不到她当上将军。尾张德川紧紧相逼,虽然自己已痛下决心诞下继承人,不让他们捉住她一点把柄,可是,若不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自己也是如芒在背,寝食难安。所以,吉宗决定绕过现时的御三家,让长姐留下的三个女儿分别设立田安、一桥、清水德川家,合称为“御三卿”,倘若自己不幸绝嗣,新的将军便可从中选出。
可是,眼看将军之位唾手可得的尾张德川,势必联合水户德川反对“御三卿”的设立,所以兵强马壮的伊势藩成为了将军家的“勤王军”。
政事商讨完毕,这时,侍从进来,说是西殿遣人来有书信要转交将军。
吉宗沉静地坐着,展阅浮舟遣人送来的书信。她看信罢说:“那孩子还是选择了离开,我真的令她伤心极了呢。”说罢,她随手将信笺搁置一旁。
大久保拾起信笺,看完说:“是我的话也搬得远远的,谁受得了将军大人您呢?”
吉宗叹息道:“我过去总是教导她内心要柔顺,现在,我并不奢望那孩子能够接受。如果她能怨恨我的话,或许我也会好过一点,可是她似乎连怨恨别人都不懂。”
大久保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说道:“话说我真的没有想到,那次你来伊势,说的决定就是与男人生孩子。这可一点都不像是您的作风啊。”
吉宗的表情颇为无奈,说:“在作为浮舟伴侣之前,我首先是德川家的将军,如果我连这种事都做不到的,又怎么能统治这个国家。”
大久保不以为然,毫无顾忌地说:“真是个自私的人呢,那孩子的心情并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吧。满嘴漂亮的说辞,不过是掩饰你内心的怯懦,这样怎能让我相信你能建立一个强势日本?”
倘若平时,吉宗必然不悦,如今她心里甚感戚戚,便不与她作口舌之争,默然一言不发。
中丸。
一日上午,恬淡寂静。院内秋草枯黄欲萎,惟这红叶,娇艳夺目。
移居中丸的浮舟,侍女们感其百无聊赖,无以排解,便想着招徕伶人吹弹演奏。恰巧藤原家得知浮舟被冷落,差人前来试探口风,顺便带了不少京都名伶来为浮舟排除寂寞。
大奥虽然门禁森严,然而中丸却若冷宫,外人很容易便能进来。这几天,中丸便日夜笙歌,与大奥另一番景象。
说起天皇赐婚,幕府的将军似乎根本没有当一回事,这让向来自恃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恼羞成怒,多次派人前来劝说浮舟回归本家。岂料此女倔强,宁愿幽居在中丸,也不想回京都本家。
朝廷式微,江户的武夫凭借财力经年来强娶公家之女,这已让长公主十分不满,如今这将军巧言令色,让浮舟无名无分跟着她,简直是欺人太甚。长公主虽不喜浮舟,然念及毕竟是藤原家的血脉,加之自己膝下无子,一早便想亲自收养,谁知被德川吉宗捷足先登,这几年来一直为此事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