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而去。
她转过一条又一条灰暗的狭隘小道,离开衚衕後不知跑了多久,扑面的春天冷风惊醒她,才在郊外一面半坍的矮土墙前停住,依著土墙瘫软跌坐泥土地上。
无穷无尽的疲倦和委屈席卷而来,在心口划开大口子,蹦跳的心,正血淋淋疼痛著。她紧抓、绞扭著素裙,硬生生把滔天的苦涩巨浪压下,即使胸窝因此闷痛不已,她仍倔强地拒绝用哭泣来宣泄。
她不是软弱爱哭的小娃娃,流泪无济於事。所以,她不哭……
“宽心放松好好哭一场,你会舒服些。”从身後传来一声醇厚的男音,平稳劝道,“犯不著把满肚子的辛酸苦楚一古脑儿埋在心底,这样很伤身。”
“你管不著!”冰兰微愠地回首仰眺,不满这个才头一遭见面的男子,竟可以说中她的心思。
轩昂的影子洒落在她身上,为她挡去刺眼阳光,让她能够探入他明亮的眼眸去搜罗。而他瞬也不瞬的眸心,透出一种真挚的体恤,好似告诉她:他都明白。
仅仅一个温情的眼光,她尚未完全封存好的哀伤,竟就这麽碎出裂缝,然後决堤崩溃,潺潺涌流出了美丽水湛的凤眸。
为什麽?她不该这样的!
她掩面呜咽,不要自己的伤心在别人面前丢脸。
韩翎扶她起身,用健臂圈住她,将泪潸潸如出水芙蓉般的艳容收进胸前,给她厚实的依靠。“这样就没人瞧见是你,不用怕失颜面了。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别忍。”
似是应了他的允许,冰兰当真痛哭失声。
向来视作无用的泪水,在心谷乾涸的枯泉注入一股波涛汹涌的情感,让她真切感觉自己还活著,而不是一具槁如死灰的行尸走肉。
哀凄的哭音流泄在空旷的野地,刚冒芽的嫩草绿叶、初启的花苞好似都感觉到她的深深伤怀,在轻寒的春风里陪著恻恻垂首,摇晃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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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熙攘吵闹的县城大街旁,茶馆设有幽静的雅座,动中取静,给客人一份贴心的安适。馆内茶香飘逸,清水在炉火上沸腾的声响,特别能抚平烦躁的心情。
冰兰从氤氲的甘郁蒸气,望回了过去。
“我本姓俞,是阜宁县鱼龙寨人氏,先父名讳俞雄,正是寨主,所以寨里族人都称我一声‘大小姐’。靠著爹和叔伯们出外盘商,我们寨子十分富足,人人奉公守法,安居乐业。
“三年多前,官府莫名诬陷爹和诸位叔伯,说他们是杀人抢劫的盗匪,甚至胡言我爹曾在多年前诛弑过朝廷命官!官府派人来捉拿寨里不少老、壮男丁,寨子於是集结起来抵抗昏庸官府。不料,天道不仁!朝廷不但未曾体察我们的冤屈,反在数月後更派出骁骑官兵围剿寨子!
“兵荒马乱间,寨子毁了,爹、叔伯们都被杀,男了伤亡大半,就连我八岁的弟弟也失散不知去向。剩下我们逃离寨子,本打算投奔亲戚,可是……那些亲戚却视我们为罪犯馀孽,怕有一天被官府找上拿罪,而不敢、不愿意收留。我带著一群老弱妇孺辗转流亡,终於到这县城,再也走不动了,因而暂以那片废墟为家。当时伤的伤、病的病,我们举目无亲,不见任何善心垂怜,几乎快活不下去……”
“所以,你选择自己去委身花艳楼,以你之力养活那群人?”韩翎将刚沏好的茗茶注入她面前的陶杯七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