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而别。
既然如此,不如就这样走了,不用像自己跟瑾瑜那样历经劫难才分开,给彼此心里都留下许多伤疤。也不用多年过去,仍是彼此心里都放不下的一份牵挂。
毕竟自己是要去流浪的人啊——从生来就注定了流浪,从自己开始第一次骗别人就注定了流浪的人,而流浪的人不该有牵挂,更不该让别人牵挂。
这京城再好,终是要离开的!
可是,也不舍得。
这一整个夏天,在这街上来来回回,从第一见面的争斗,到后来将她抱在怀里,邓玉书变了那么多,自己也努力了那么多!
现在走了,就一切都没有了!
甚至连跟瑾瑜的情谊都不会有,自己跟邓玉书就要形同陌路?她不舍得,她跟许多人都是死别,也就更受不了这种生离!
然而不走,她要怎么跟邓玉书相处呢?
她要如何改掉这样的习惯呢?这些跟了自己日日夜夜的习惯……
石小清一时在屋子中间转圈,一时在床上仰天长叹,一会又敲打着桌子想要平复思绪,终于……
她去了爵爷府,找到那块日思夜想的夜明珠,传说中的夜明珠。
没有空手而去,也不算白来一趟京城,就当做是郑重的告别吧!
可是拿到这东西的一瞬间,不禁是往日的欣喜和谨慎,更多地是失望——自己也太高估了这里,这爵爷府竟然比她想象中顺利得多得多。
也许是这想法太招人恨,于是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爵爷府里灯火通明,整齐的脚步声忽然响起。比惊雀楼里还亮的烛火照亮整个夜空,比六扇门还威严的兵士包围了这里——石小清想象过,自己如果被抓会是多么狼狈不堪,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亮如白昼,会是这样声势浩大!
更没想过,抓她的人里,第一个出现的,竟然是邓玉书!
是的,她那么聪明,又看了自己的图纸!
然而邓玉书甚至没看他,石小清只看见她消瘦的背影微微躬身,朗声跟爵爷说道:“这夜明珠是朝廷的,石小清奉命收回。”
石小清虽然身临大敌,到底也是经过些风浪的,心中仍是盘算着逃走的路线,可是邓玉书这一举动,直接让自己无法思考。
可还来不及想更多,爵爷背后竟然闪出了皇上。
“邓玉书徇私枉法,错过多起大案,来啊,将她就地□□!”
眼前清晰明了的一切,忽然因为这句话模糊起来,石小清不由得抱住脑袋,呆愣在原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邓玉书为什么会在这?
可也不容她多想,在众多模糊的场景里,邓玉书清楚无误地被人绑了。
石小清看看自己,看看邓玉书,自己该救她吧!
可脚下却是灌了铅一般,一步也挪不动!
又见邓玉书回头说道:“你走吧。”
走吗?石小清多少个日夜积累的本能,这样的情况当然要走,可被绑住的邓玉书呢?她怎么办?
石小清正觉得头痛欲裂,忽觉额头一凉,她本能地抬起袖子来擦——邓玉书的血溅得自己满脸都是。
石小清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好像是一只苍蝇似的,被狂乱的大风吹来吹去,又好像是一只破鼓,被无数个鼓槌不停捶打!
——好像没办法停下,又好像没办法挪动!
石小清想哭,可怎么吸气都觉得气息不稳,石小清想叫,张着嘴吧却发不出声音——终于,石小清醒了过来。
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用袖子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汗水。
看着午后沉闷的天空,耳边仍是街头叫卖不觉,好久才平静了自己的心慌,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怎么会有如此不堪的自己?
自己该走了吧!趁邓玉书还没死,趁自己什么都还没做。
石小清洗了把脸,开始收拾东西,温柔乡里待得够了,自己也该走了,这一份柔情蜜意已经是老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了,再贪图下去,只怕害人害己。
上一次出城,绵延的树林还是郁郁葱葱,这一次再走到这里,已经落叶满地了。枝头枯叶凋落,光溜溜的枝桠却仍是向着天空延展,虽然落寞,倒也有别样的好看。
西域这时候已经很冷了吧,低头看自己穿着的长衫,不知这精织的布料在沙漠中是否会被吹得猎猎作响?
石小清觉得自己聪明的话,就该备好棉袄回去,免得自己冻死在半路。
可是,这城里有着太多的感伤,让自己的心里露了个窟窿似的,站都站不稳,还是快点离开为妙。
刚走出城门的时候,石小清觉得轻松多了,可离着城门越远,石小清越觉得难过。凄冷的夜风,野兽的嚎叫,那些日子里,自己不是最渴望一杯热酒,一壶热茶,一个温柔的姑娘么?
可拥有过这些之后,自己仍是想要回到夜里。
是自己不得不回去,还是自己想要回去呢?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石小清就摇了摇脑袋,不肯再多想。
然而不知不觉地竟调转马头,从小路走到官道上,再往回走,一直走到上一次遇见邓玉书的小溪了。
溪水还是缓缓地流动着,只是跟夏天的清澈比起来,这时候的小溪里也铺满了落叶,一切都是如此萧瑟!
“跟瑾瑜告别过了么?”
邓玉书的问题还在耳畔。
自己跟瑾瑜,从来都没有告别的习惯,来就来,走就走,对于自己来说,是轻快的启程,可对于瑾瑜来说,每一次都是难过吧,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