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毒无法可解,拖了三四年已是奇迹,若非前几年小心看顾,大约连两年都困难得很。
想到这几年间的情状,方眠神色一黯,垂头向前走去。枯枝被踩断,发出好听的吱呀声,一阵急促脚步从身后传来,她停脚回头,“师父?”
弘秀常年习武修心,跑了这半座山也不曾有气喘的意思,伸手握住她的肩,还是平稳温柔的话音,温润的黑瞳注视着她,“你去见陛下?你身上没准何时又要疼,难保不出事。这雨也下得不好,东麓已山崩水出,死了不少人,你出来行走总是不稳妥。我替你去说。”
方眠竟弯起眼睛微微一笑,火红的狐裘拥在苍白的面颊边,遮住了颈上一圈圈的掐痕,那颜色倒衬得她有些小姑娘似的天真快活,“他要见的是我。”拂去了弘秀的手,“师父先回罢,这五千死士鲁莽得很,替我看顾着些。”
五千死士一早虽已报了卫国人的仇,可毕竟对陈国黄雀在后渔翁得利的宏图摆在眼前,被当众缢死的越王站在身后,他们心中也非无芥蒂,是以陈国皇帝被囚禁在山中这些日子,已有不少人暗中搓着火,不过顾虑大局,也知道这是小人之心,没跟方眠提过罢了。
弘秀只得由她去。方眠跟着引路的李侍卫,一手暗暗压着一直痛得钻心的小腹,走得双腿发酸,又绕过半座山头,李侍卫总算停了脚,“殿下,到了。”
屋外地上搁着数个乱七八糟食盒,显然被看守的兵士们分食了,至于被囚禁的皇帝,倒也不曾放过什么话叫人转达,不过已有多日未动水米。陈国皇帝倘若真在越国人手里出了什么事,越国人这一着棋便是引火烧身,皇帝的言外之意十分明白。
方眠在门外稍默了一阵,挥手叫人退去。几个小兵急了,七嘴八舌地反对,方眠头也不回,轻声道:“李侍卫,你听不听我的?”
李侍卫带人退了下去,山中重又寂寂无闻。方眠这才在门上轻轻一敲,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没有点灯,窗子也被钉住,一片漆黑。方眠打亮了火折,刚在遽然亮起的光点中看清了一个人的轮廓,已听得“簇”的一声轻响,指尖火点被一颗掠过的小石子精准擦灭,“咚”地撞在她身后墙上,随即轻轻落了地。
方眠咬了咬嘴唇,向着那人影的方向跪了下去。这姿势倒让腹中阴冷酸凉的痛感稍有缓解,她出了口气,“陛下。”
男人的步音停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冷声问:“孩子呢?”
他什么都知道了,还想问这个?
方眠一下子抬起头来,幸在黑暗吞没了她面上全部的惊愕,旋即又迅速低了下去,自嘲似的一笑,“没有。从来没有孩子,陛下。”
室内沉寂了许久,静得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喘息。她听到隋戬令人齿寒的轻笑声:“殿下好手段。你如何打算?”
方眠额头抵着凉冰冰的地面,闭了闭眼睛,涩声道:“陛下一剑凌霄,纵横捭阖,陈国原可一统天下,大业偏偏毁在我手里……陛下对我有恩,我却使奸佞手段算计,自知有愧,只待他日我们和……和陈国的大员谈妥归政事宜,定然将陛下安妥送归,我也由得陛下发落,是杀是——”
衣料摩擦过空气,隋戬猛地弯腰下来攥住了她的衣领,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生吞入腹,“朕问的不是这个。”
“那陛下……”
那只手紧了些,掌根压着她的后颈,声线压得极低,裹着浓浓恨意,“方眠,别装傻。朕给你了!朕给了你干干净净的前途,给了你愚不可及的心意,朕问的是什么,你心里明白!”
方眠沉默了许久,极小声地笑了一下,“我问过陛下,我死后要如何,陛下可还记得?”
那时她说“陛下要替我还自己一生如意长安”,隋戬只当她在说丧气话。
衣领太紧,弄得她憋闷得眼前发酸,她却不敢回手去掰,只放缓了呼吸,那束缚却蓦地松了,隋戬突嗤笑道:“朕怎么就看上你?”
方眠仍跪着,双肩颤了颤,继续稳声道:“……是杀是剐,由陛下处置。虽然区区贱躯,换不了陛下的雄途伟业,可我也只剩越国……公主这个虚头衔,陛下不稀罕……这条命是陛下的了,全都给——”
下巴被一双冰凉的手钳住了,用力抬起来,黑暗中,她似乎看得见隋戬灼亮的眼目,男人熟悉的冷硬低沉声线一丝一缕缠绕上来,带着冷气,“好,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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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上顿没下顿.j)
密林雨菊穴承孤声
男人的鼻息拂过脖颈,方眠没来由地一抖,向后一缩,已被他一口咬住了颈侧。颈子上一圈淤紫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