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蔓清了清嗓子,视线始终固定在窗外的树叶上:“……还好吗?”
虽然只是一声别别扭扭的问候,却足以让朱宏声热泪盈眶,他不住地点头:“好,好,都挺好……”
她往床头柜上瞥了一眼,赫然看见一篮新鲜饱满的进口水果,不由得意外:“这谁给的?”
“是陆医生给的,”他一脸局促:“陆医生人真是没得说,蔓蔓啊……咱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她心念微微一动,随手拿了个脐橙:“吃不吃?”
老人定定望着她,迟疑着点了点头,眼底有晶亮的光芒,原来她还记得,记得他最爱吃橙子。
四下望去没有刀,她惯性地把橙子压在桌上按揉起来,坚硬的外皮渐渐变得松软,指甲从蒂头处切入,皮就变得很好剥。她熟门熟路地剥着,仿佛必须要专心做一件事才能让她的情绪稳定,却忽然想起那个记忆中因为久远而模糊的画面,那时年幼的她扎着小羊角辫儿,睁大眼好奇又贪馋地望着那个男人揉搓橙子。
“蔓蔓乖,爸爸有神功,一运功那皮就好剥了,不信你看!”
她忽然动作一顿,分明还记得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是如何将甜美多汁的橙子送进她等待已久的小嘴里,那主人又是用如何用含笑的双眼,心满意足地望着她,然后把她蓦地腾空抱起,架在脖子上满屋乱转……
那时天是蓝的,阳光是暖的,整个世界都比现实更灿烂更鲜明,就像一幅印象派油画。
她用颤抖的手撕下一囊橙肉,递过去;他还没接过,已经有泪珠悄然滑落。
漫长的牢狱生涯已经剥夺了他的所有,青春,天伦,人生甚至人格,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奢望的此刻,却能再次迟到女儿亲手剥的橙子,他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撒进窗棂,让时光定格在最温柔的时刻。
***
那天下午,梁曦刚看去望过黎雅蔓的父亲,却忽然接到江卓一的电话,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局促和亏心,他说当时拿了她20万创业,市值按理说现在已经远远不止,现在他愿意按照利率和通胀进行赔偿,所以想和她见面详细聊聊怎么个赔法。
对此,梁曦却只是淡淡答到:“我只要那20万,谢谢。”
江卓一被她的冷淡噎得无话可说,只好悻悻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那笔款子就到账了,宣告着她和江卓一的就此结束。可没过几天,事情却出现了出乎意料的变化,当梁曦从一整天的忙碌工作中回到住处时,赫然看见屋里多了两位长辈。
“小曦啊,卓一那混小子让你受委屈了!”率先冲上来的竟是江卓一的母亲,她老泪纵横地握着她的手死活不放:“阿姨对不起你,阿姨对不起你啊……”
老人家世代务农,不过五十多岁年纪,土黑色的脸上皱纹却像刀刻般深邃交错,这一哭起来更显得让人于心不忍,梁曦不知所措地为她擦拭泪水:“阿姨,阿姨你别这样……”
“你放心!”江母把她的手攥得死紧:“我们江家只承认你一个儿媳妇儿,就算是公主要嫁进来我们都不认!卓一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们就当没这个儿子!”
都说城里姑娘娇贵,江母一开始也挺担心儿子攀了高枝难供养。可这三年来,她不但不嫌弃他没房没车一文不名,来看望他们的次数竟然比儿子还多,还时不时给他们塞钱。有一回她还硬要下地帮老头子锄田,像模像样地锄了半亩地,被割破手流了好多血都没吭声,比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能扛。这样的儿媳妇儿去哪儿找?做人不能忘本啊!
梁曦被她说得说不出话来,三年来她尽心侍奉准公婆都只当是本分,也没想过要把他们搬出来对江卓一逼宫,可现在这么一弄,她可如何是好?
最奇怪的是,她们怎么会知道?梁曦望了眼一脸愧疚的小姨,又惊愕地望着黎雅蔓,对此黎雅蔓只是耸耸肩摊摊手,一副“不关我事”的闲凉姿态。
认识她十几年,这个身体表情毫无疑问地昭示着:就是她干的。
还真是会添乱,唉。
这事儿还真就是黎雅蔓干的,她天生一个火爆脾气,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欺负却不还手。想来想去终于有了主意——这破男人虽然不能要,但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和那小贱|人高高兴兴双宿双飞啊,她务必要让他们日子难过,这才心生这么一计。说起来这还不过是个前|戏,哼哼,她还有杀手锏没出呢。
好不容易安抚了江母,梁曦的小姨却又一脸愧色地迎上来:“小曦,我……”
“小姨,不关你的事,你别这样。”梁曦努力打起精神,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萎靡的样子:“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小姨。”
梁文秀一听更是支撑不住,她一辈子都过得体体面面,自问相夫教子关照亲友无不尽心尽力,除了……可那也是不得已为之的,怎么就一朝败在了女儿身上呢?梁曦从小懂事勤恳,她关爱她不少于悠悠,可现在这样的局面,叫她如何面对?
“你放心,”她定下心神:“我会尽快把悠悠带回去,绝不会让她阻挠你们的婚事。我也不敢要求你原谅悠悠,总之,是小姨对不住你,小姨真的……”
“别这样,”梁曦无奈:“既然他们一见如故,或许说明……或许悠悠比我更适合他呢?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吧,你不要太内疚,好吗?”
梁曦不是圣母,说出这番话实则咬碎银牙,对陈悠悠她根本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