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三个丫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她,这次入宫小姐却不要她们跟着去,只说宫里自有宫女服侍,她们很不必去那种地方填缺,她们自是知晓小姐本意,只是要苦了自个儿的,如今眼看着离别在即,不知何时再见,皆拉着庄姜的手,默默流泪。
忽见庄姜低声对她们道:“你们听着”她的脸色带着奇怪的表情,似恍惚却又决然,俯在丫头们耳边低语道:“我带着这块玉拜了天地,也算心愿已了,你们几个素来稳妥的,待我去后,把这玉悄悄埋在院子里那棵丁香树下,记得”,说着,手里陡然多了一块玉佩。重重地握住握便放开,迅速转身,看也不看一眼地向门口走去。
门口凤舆早已准备妥当,李洪喊了一声“吉时行运--“。庄姜再次回望,庄府,这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从此别后,将是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种生存,可她却觉得自己把梦连同心,都留在了这里,很多东西,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她闭上眼,正要登凤舆,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这个时候恁地又这种声音?众人都抬头去望,见远远涌进来几百骑兵,矛尖刀锋,闪闪生辉,立时变色。正在惊异之际,一大汉当先奔出,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身着铁卫专有的曳撒蟒服,前胸后背饰皆绣有蟒纹,袍裙当膝处亦饰有横条式膝襕,一望便是皇帝恩宠之大将。只见他扫视了众人,又看了看庄姜,把袖里诏书一展,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庄家大逆不道,欺君罔上,意图谋逆,着擒拿庄瑜庄帛,其余诸人封禁侯旨,钦此。“
话音刚落,庄家二老爷庄帛突然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圣上不可能这么对我,你……你……“不知是因为吃惊还是因为恐惧,颤抖了好久才出声道:“林峯,你假传圣旨,该担当何罪?“
林峯一言不发,把手一招,一队队长矛手、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疾奔而前,把庄瑜庄帛绑了个结实,押着他们归了队,其他军士则把庄府团团围住,连同周围毗邻的房屋顶上也驻扎了人,庄府诸人皆文弱之人,眼见着刀枪晃晃,有的哭泣,有的尖叫,楚氏等身子柔弱的已然晕倒在地。
李洪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十分诧异,对着林峯道:“林将军,这……”
林峯拱了拱手道:“得罪了,李伴当,某家也只是奉命行事,一切待回宫自会明晓。”
李洪呆了呆,回身望向庄姜,见小姑娘虽然面如白纸,嘴唇急抖,但既不哭也不闹,只愣愣站在那里,大约实在太过突然,无法反应也不知如何反应,轻叹一声,向那三十六名太监招了招手,林峯把手一挥,骑兵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李洪带着太监回宫复命不提。
林峯这厢回身见对着庄母一抱拳:“庄老夫人,皇……庄大小姐,得罪了。“说着,上来一队兵甲,对恃门口诸人,刀光烁烁,颜色不善。
“老太太,让他们回府。“许久,庄姜才说出话来,干涩嘶哑,声音几不似自己,庄母突临大变,几欲昏倒,正恍然之际,听了庄姜提醒,方回了回神,见门口庄府诸人已乱成一团,终于硬挣扎着沉了沉心,高声道:“都别哭了,先回府。“
“红福,把老太太扶回去。“庄姜对旁边眼泪汪汪的红福道,又环视众人道:“大家都各回本院,等候命令,皇上的旨意还未最终下,都别慌。“此话是运气说的,虽然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哭叫之声,传到在场诸人的耳朵里,林峯见这小姑娘居然临危不惧,饶是久历沙场,也微生佩服。
此时,正是午日的良辰吉时,她本应在宫中叩拜天地,行天地正礼之时,庄府本来应是繁华鼎盛,登峰造极之时,可瞬息之间,便是死亡,阴谋,灭族……奇怪的是,庄姜并未感到如何剧烈的疼痛,她只是眯起眼,昂首站在庄府门口的最外方,光芒四射的喜庆红衣,映衬着这瞬息来的刀枪烁烁,显出造化弄人的命运无常。但那惊慌与不知所措已消弭不见,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染上了生动的颜色,仿佛因为什么重大的使命,唤起了承担的勇气与力量,变得郑重、冷静与咄咄逼人。
众人见老太太已然回了院,哪里敢在院子外面多呆,纷纷被丫头婆子扶回了院子,待到庄府最后一个走进影壁,庄姜方转过身来,对林峯盈盈施礼道:“府内诸人多妇孺,皇上心意未定,还林将军担待。“声音不高不低,镇定的语气里竟带着一种诡异的威慑。
这是一种什么气息?
林峯眯起眼,他是跟着新皇死人堆里打杀出来的,对血腥的杀气再熟悉不过,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气势可言,他微微感到一丝迷茫,可是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种战意,一种大军临阵,杀气腾腾的站意,而且,还是孤身一人发出的……
“某家自晓得。”许久,林峯点头。
庄姜颔首示谢,又看了看被牢牢绑缚的父亲与二叔,慢慢转身,抬脚进了庄府,“当啷“,大门关闭,迅疾上来两个兵士贴上了封条,一个大大的“禁“字,把刚才还富贵繁花的庄府,变成毫无生机的轮回地狱。
夕阳如血,淡淡的红色飘洒在这百年望族的繁复华丽里,庄姜脱下大红的喜服,让静儿挑出一件常穿的淡紫素色长袍,净了面,摘了簪,挽了最简便的锥髻,头上只一根玉簪,向文澜苑走去。
一步步,一路路,这走了十几年的请安道似乎告别般向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