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弟子守着,这时候春光大好,正背抵着背靠在树荫下打瞌睡。
他们悄声进了屋,秦承平合着眼在床上躺着,脸上被大致清理过了,苍白得仿佛一张吹弹可破的纸,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将其捏碎。
“阿霁,”杨寄柳突然开口了,“你为什么要救他?”
“死在医药署解释不清。”宋霁道。
“扔出去不就好了?医药署里都是江湖人,谁知道这是二皇子?”杨寄柳道。
“寄柳……”宋霁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杨寄柳缓缓走到床边,一双死水般的眼盯着他,仿佛像看着什么狰狞的恶魔,浑身颤抖了起来。
“寄柳?寄柳!杨寄柳!”宋霁上前扶他,却被他挡开了。
“他也好,秦承远也好,你忘了原来京城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把我们逼入死地的吗?”杨寄柳厉声道,“为什么还要救人?为什么!不仅如此,你竟然还放心地让秦承远跟着上前线打仗?这不就是养虎为患!”
宋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杨寄柳粗重地喘息着,仿佛刚刚一通吼耗尽了全力,他的眼圈渐渐红了,惊慌无措地转过身捂着眼,“阿霁,我怎么……”
“随便你怎么认为也好,”宋霁笑了笑,“我曾经在地狱的最深处挣扎着活下去,犯下了这辈子也洗不尽的过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我还是希望得到救赎,希望能活下去,好不容易才成功了,我想应该很多人都是如此希望的吧?”
细碎的呜咽从杨寄柳的指缝中流出,“可是他们……”
“我不傻,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宋霁轻轻揉着他的头,“他醒了以后我会加以判断,是不是能留下他。”
杨寄柳的抽泣声缓缓平息了,他抬起红透的眼圈,颤抖着嘴唇,“祁信要和长公主成亲了,成了驸马爷。”
宋霁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三殿下离宫之后吧,所以他不知道。”杨寄柳慢慢道,“是丽贵妃的手笔,她给祁信下了药,带到了公主寝宫……”
宋霁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这件事不是秦承平的手笔我都不信,”杨寄柳道,“祁信是大皇子手下得力重臣,抬他成了驸马爷,给他高官厚禄甚至带兵的权利,是为了让他们主臣二人产生嫌隙。”
“祁信带兵来西北了,成亲的事儿会往后延一延……”
“可那有什么用!”杨寄柳哭喊道,“圣旨能收回吗?我能杀了秦承娴吗?还是杀了皇……”
宋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你想给祁信招来杀身之祸吗?”
杨寄柳无声地落下泪,一点点濡湿了他的袖管,隔着厚重的衣袍,他依旧能感到泪水的灼热。
“阿霁,我想杀了他。”杨寄柳道,“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东西,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但我知道我跟他有仇,我必须要杀了他。”
宋霁轻轻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我没有资格阻止你,”宋霁道,“在这世上没有哪个人生来就该死的,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才会延伸出如此曲折复杂的关系。”
杨寄柳从怀中抽出匕首,匕首还是崭新的,他并不常用,甚至握着刀柄的手都在抖,刀尖晃悠着,慢慢靠近秦承平的脑门。
杨寄柳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扶着持刀的手,逼着它一点点将匕首往下送。
就在尖端即将触碰到皮肤的一刹那,昏睡的秦承平突然睁开了眼,仿佛没看到匕首一般直直地坐起了身,扑哧一声,锋利的匕首毫无准备地刺入了他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