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到现在他仍然认为天子不必特意到西北战狼面前跑一趟,即便事后在他的追问之下,勉强得到了个能说得圆的理由,但他,仍然不能释怀。
萧纵捧着茶杯没说话。
韩溯仍然只是淡淡地看着天子,继续道:“如皇上所言,眼下楚王急了,楚王急着先除去秦王,破制衡之局以逐鹿天下。”他面色一如既往平淡,语气也淡,却掩不住隐隐逼人之意,“皇上此前也说过,楚王充当了大半辈子的忠良贤臣,轻易不出手,出手便不会罢休,皇上眼下不答应与楚王联势,楚王必定会设法找其他由头兴事。”微微一顿,“皇上该明白,战事,只怕是早晚。”
萧纵心下沉了沉,他如何不知眼下情势看着平坦,实则比之此前任何时候都危机四伏。
韩溯接着又道:“既然战事难以避免,不论秦王还是楚王总归要除,楚王现在背着个好名声,皇上轻易不便动他,那先除秦王便是理所当然,眼下时机正是千载难逢,可皇上却对送上门的机会,犹豫不决。”
如果说此前是因为避战而无法不忌惮秦王,不能有所举动,那眼下已然没有再多顾忌的必要。
天子一直以来的犹豫,并不单纯,除却那些家国天下的理由,还有一些是他所不知道的。
“皇上,对秦王,你究竟是何心思,因何举棋不定?”
萧纵看着太傅,那斯文的面孔隐隐透出来的坚持,让他有些如坐针毡。
对韩溯,他并不想用谎言,可有些事情,他也不想多说。
转过眼望向竹轩外茫茫雨帘,默了片刻,萧纵道:“太傅不必太过忧心,朕坐在这九五帝座上,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臣民着想,对秦王,朕会给自己留退路。”转头,微微笑道:“太傅方才一席话,正切中当下局势,楚王的用心太傅既已了然,那司马贤那里便劳你多加留意,免得他从朕这里等不到结果,去挑别的事端。”
韩溯微微拧了拧眉,他并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半晌,道了声“遵旨。”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转了个话茬,说起骠骑将军掌军近况。
萧纵能调用的人马,除了皇城五万禁军是由老将裴掣统领,其他兵马,前宰相温庭处收归的,此前李继上缴的,总共二十万,萧纵先后都交给了任不悔掌管。他于万般无奈之下启用无名小辈统军,虽然在韩溯面前说得轻松,相信太傅不会跟无能之辈深交,实则私底下他委实忐忑了好一阵子。可幸,任不悔确实是个带兵好手,没让他失望。上个月初,他又下了一道令,命骠骑将军再扩军五万,加紧操练,以防局势突变。
如此,萧纵能用的兵马,虽然不是个个精锐,人数上已有三十万之众。
他虽然极力避战,但若是避免不了,也并不惧战。
“不悔离京掌军已约莫三月,皇上若想知军中详细情况,不妨召他回京一趟。”韩溯道。
萧纵想了想,“朕倒是真想召他回来问一问,不过,眼下还是算了,让他多费些心在练兵上吧。”
正说着,通向这竹轩的花园小径上冒雨匆匆跑来一人,到了萧纵跟前,叩首呈上一本折子,“皇上,东行馆秦王殿下派人送来表折。”
萧纵在看到那折子封口处咆哮的图腾印戳时,就已知道折子出处,他接过看了看,没作多想立刻着人备了轿子出宫。
到了东行馆,秦王的近臣孟和将他引入一间小花厅,道,秦王正在小憩,已经差人去禀报,不知圣驾驾临,失礼不敬之处请皇上恕罪等等马马虎虎请了罪,孟和便退下了。
萧纵对他失礼的态度此前就不怎么放在心上,眼下他被秦王的折子占着心神,更加没拿此当回事。
在小厅中坐了片刻,萧纵把等会儿他跟秦王见面后的情形做了几个设想,心头不禁有些犯堵,便起身到窗边吹了吹风。
小窗正对着园子,园中几株茉莉迎着秋雨,开得正好。
萧纵看着那茉莉,不由自主想起御花园中的茉莉树,上一回跟秦王面对面的情景涌了上来。那日在御花园里,因为那面亲王印,那个男人多番追问无果,最后阴沉着脸色出了宫。
他看不清楚,那样咄咄逼人的盘问,究竟出自何意。
其实就算他知道了何意,又有什么分别。
终归藩王是藩王,帝王是帝王。
萧纵跨出花厅,借着前次来行馆的记忆,绕过花园,顺着长廊到了后院。
秦王寝房前,守备的亲卫躬身施礼,对他道:“皇上,我王刚起,正在修理仪容,仪容不整有碍龙眼,请皇上在厅堂多坐片刻,主上打理好了,马上便到。”
萧纵皱了皱眉,心道,这摆谱也摆得没边了罢。“朕只与秦王说几句话,没那些计较。”转身示意身后亲随在外等候,推着秦王紧闭的寝房门,跨了进去。
“皇上……”秦王的亲卫在一旁干巴巴唤了一声。
萧纵一跨进门,只抬起半个头,就后悔了。
秦王确实是在修仪容,不过他修得范围大了些,全身泡在水里修的那种。
萧纵撞见秦王洗澡,这却还不是最尴尬的。
他撞见了秦王出浴。
萧纵进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的,秦王恰好从浴桶中站直身,跨出来。
萧纵呆了呆,看着那沾水的一身精肉,紧腰实胸……下意识转身就要出去。
身后却一道低醇的声音,“皇上方才不是说不计较么?”
萧纵本来颇有些抑郁烦堵的心,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