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秸,将钵子里的水浇在地上,再把切成小块的茄子头进火中,呼唤去往永住之地的亲人能驾着迎魂火回归。暮鸦呀呀声中,撞钟声悠悠传来,不久,鲜明的圆月在天空升起,地面白得如铺雪霜,穿着单层浴衣的男女聚集起来,踏着白色的大地,围成圈子载歌载舞,直到夜深月斜才渐渐散去。
绘凛身体沉重,并没有参加踏歌,在河边祭扫过后就带着斑和泉奈回家。虽然眼看就要到秋天,但一点降温的迹象也没有,蚊子在夜的暗角里嗡嗡作响,只好把蚊帐挂起来,在角落里烧起蚊香。照看着绘凛睡下后,兄弟俩回到自己的屋子,小心翼翼地撩开帐子,然后迅速钻进去。为了吹风,窗户大敞着,放在角落的苇帘屏风上残留着淡淡的月光,树影在隔扇上摇曳生姿,轻薄的纱帐也在风里鼓荡不已,犹如船帆。
松斋在海滨泛起一百五十艘船,点起无数灯笼,以祭奠故去的祖父...斑轻声为泉奈讲着《苇花账》上的故事,白纱泛起,松涛声声,小小的纱帐就像是一只小舟,泛游在故事的浮梦中。泉奈的眼皮越来越低,终于在兄长的絮语中睡去。斑停下讲述,静静看着泉奈熟睡的脸,过了一会也跟着睡下。
惣村的生活大部分是平静的,虽然偶有波澜,但不久就徐徐散去。除非特大战事,一般不会征召十二岁以前的小忍者,他们的力量和经验都还在成长,即使投入战争中也无足轻重,反而是涸泽而渔。惣村将他们聚集起来,每隔三天教课一次。但这里教授的只是普通的忍术和知识,更加高深的则由各家长辈或老师私下传授。每次授课只有半天,斑和泉奈出来时,火核已经等在门口,看见他们马上微笑起来。
接下来就到我家去吧。火核今年十三岁,成为忍者已经两年。他的父亲景诚是族内声名赫赫的忍者,与和哉是远房堂兄弟,也是斑和泉奈的老师。
今天教了什么?火核笑着问,他性格温和,相貌端正秀丽,薄而软的头发特意留长了扎在脑后,泉奈小时候总忍不住去抓一抓。
教了第三贴的七至十条。泉奈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斑,张口就将讲授的内容背出:忍者,兵法之眼耳,计略,斩全胜枢要也,将不用之不能知敌之多寡虚实...这一条说的是忍者勘探之用,战场上如不知对方虚实就贸然出战,就像是盲人持利剑以击,故其计外安?难矣。
火核的家在惣村最南面,院中长着一棵经年的大紫藤,直到这个季节枝头上仍有一簇在郁郁而开。一条河从屋后流过,斑和泉奈到的时候,景诚正在石滩上钓鱼。他今天收获不错,一旁的桶里装着六七条小小的香鱼。
斑和泉奈郑重地行了礼,火核把鱼交给母亲茂枝,等到吃饭的时候,小香鱼已变成盘中美味,烤得焦黄香脆,用描蓝花的瓷盘盛着,垫衬着绿色的生菜。另外有炸青蔬、汤豆腐和山药泥。景诚平时话不多,饭桌上更不说话,但斑和泉奈早就习惯了,茂枝怜爱地看着他们,轻声说:再添半碗吧。她双目明亮,眉眼清秀,火核温和的性格多半是遗传了她。
吃过饭稍微休息一会就开始上课。景诚先抽查了去他去风之国前给两人留下的课业,又仔细传授了新的内容,直到斑和泉奈完全领悟才淡淡地点点头,让火核带着他们继续练习。等回家的时候,泉奈已经累得抬不起头,火核背起他,牵着斑送他们回去。
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顺着桑折河溯游而上两里就是斑的家。此时斜阳已经西坠,残照浸水,流过水面,直达归人的足下。远处的冈峦碧色冥蒙,枭鸟呜咽,草丛传来铃虫、松虫、蟋蟀的叫声。泉奈已经睡着,在火核背上发出细细的呼吸声。
最近有些沉默呢,斑。火核低声说,他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和他在一起让人觉得轻松又自在。是为了什么烦恼呢?
斑默不作声,他既不想撒谎,也不想回答,火核也没有继续追问,只牵着他慢慢地走。太阳已经完全坠下,山巅一抹金色的云霞粲然生辉,乌鸦归巢,三四只、两只一起飞着。
不用焦急,火核的声音就像是夜风一样温柔:你这样的年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担忧,孩子本来就该有无忧无虑的权利,烦恼本来就该交给大人去解决。
斑停下脚步,火核也惊讶地跟着停下来,蔼蔼暮色里,他听到斑问道:你也是会为孩子解决烦恼的人中的一个吗?
火核微笑着弯下腰,当然。
这样认真的回答与从前几乎完全一样,在前世,他和泉奈获得万花筒写轮眼准备进一步掌控全族时,火核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跪下,发下了永远忠诚的誓言,而后来,他也的确用生命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回想起来,他的前世屡遭背叛,却也有人以自己的生命向他托付忠诚,泉奈、火核...甚至是松风创。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以此来缓解积郁于胸口的闷痛。
九月是祭月,熬过朔日的风祭后就是秋收,如果是寻常的地方,一般会在此时举行祭祀。叶隐之里有些特殊,却也在定好的日期那天蒸糯米小豆饭、熬菜肉、擀面条、做酒酿。神社前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平时不怎么出现的人也会在这时露面,和朋友打打招呼。
火核认识的人多,一路招呼着过去,又一一向斑和泉奈介绍:那是义光,喜欢射箭,我们给他起了个号叫百中,祝福他百发百中...那个是安治,喜欢养牵牛花,养得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