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的手指搭上伊春秋脉搏:“伊师父所习内功心法为阴,在下习得‘天地功法’,二者理应相生。不如让在下替您调息?”
她面如金纸,只得一点头。
闻笛轻道一声“得罪”,在她身后盘腿而坐。接着一股真气顺着脊背大穴缓慢地钻入经脉,伊春秋情不自禁地喟叹,只觉得这内力与自己似是同源,并无大害,当下顾不上这青年到底是何来历,跟着他探入的那股真气运转调息。
而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柳十七长刀往前奋力一斩,在盛天涯收手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刀入鞘,与他以掌相对。
尘土飞扬。
十指相抵那刻,两人都明显感觉到属于对方的深厚内力。
柳十七不敢怠慢,依照此前封听云教授的口诀调动自身内息。六阳掌的真谛便是越乱的局势越要静得下来,他缓缓吐息,察觉对方也在不断地施压。
“你的内力很深,不可能是伊春秋教的。”咫尺之遥的地方,盛天涯几乎咬牙切齿,“你是何人”
柳十七直视他的双眼,那里头有着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的狂热,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怀揣着满腔希冀,却一次一次地被辜负。那双眼饱经风霜,仍旧保留了一丝余烬,并亟待被点燃成滔天大火。
一双狂妄的眼睛,柳十七甚至能从中发觉出盛天涯的执念。
他盯着盛天涯道:“我娘是虞岚。”
言罢柳十七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和疑惑,接着盛天涯一声冷哼:“看来当真是山中无岁月……没想到晓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柳十七心中忽然有许多问题,他压着两人都涌动的内息,又多使了一份力。在盛天涯集中精神对付他时,柳十七突道:“你害死了他们吗?”
“……”盛天涯皱起了眉,手上劲道略微收缩,连他自己也没感觉到。
就是这时----
他迟疑的一瞬间似乎在思考怎么回复,这问题太过突兀,盛天涯差点被分走了思绪。然而就是这“差一点”,被柳十七抓住,他撤掌后,几乎在一个吐纳之间便调息完毕,以不可能办到的速度,咫尺间打出了第二掌。
“十七根本不是在和他比拼掌力,仅在分散注意而已。”闻笛将局面收归眼底,暗笑道,“会耍心眼了。”
只是拿自己的伤疤来做赌注……
闻笛收敛了笑意,眼底幽深。
这份狠劲远非常人所能及,甚至连他也比不过。
一掌打得盛天涯猝不及防,只能硬抗。他不知怎么搞的,柳十七竟和他能伯仲之间,甚至比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盛天涯还略有不及之势!
“不好。”盛天涯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个孩子,又因他一声“我娘是虞岚”有短暂的失去理智。他闷哼一声,到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胜过柳十七近三十年的功力,怎么也不会被一个少年人追得满地滚!
盛天涯回身旋步,柳十七不明就里,打过来的一掌没有此前的那么干净利落,反而像掺杂了别派武学,让盛天涯短短地“哎”了声。
连着几掌接踵而至,盛天涯招架起来已没了此前的慌乱。他眼见柳十七眉间沟壑愈来愈深,仍忍不住出言激他:“这是谁教你的六阳掌?怎么乱七八糟的,你这孩子很有意思,不如跟我走,我再重新教你!”
“不必!”柳十七轻咤,一掌拍向他小腹。
盛天涯早有防备,以掌去拦。
谁知半空中忽然变式,掌法成了指法,四两拨千斤地荡开那只手掌,直指生死窍----
数月前,他曾被盛天涯以同样的招式问候一遭,浑身都痛得难以自已。而柳十七糅合了折花手那一式被自己用烂了的“踏花归来”,将伤口尽数还给了他!
“着!”少年人清亮的嗓音能唤醒沉睡的春风。
被他得手了!盛天涯急速退出丈余,捂住被他一点之下的伤处,干呕两声,虽未有血块,那滋味却断不好受。
柳十七见状没有穷追,立刻抽出身后长刀----他学了六阳掌,但还不能融会贯通,反而是春水刀法更加如影随形。向左念发过的誓好似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柳十七双手握住长刀的刀柄,眼中只有眼前的黑衣人。
“再不能放过他。”
长河刀身轻盈,柳十七摆出攻击起手式,在盛天涯直起身那一刻,如离弦箭般朝他疾步跑去----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柄兵刃,替盛天涯接下了这一刀。
电光石火间,柳十七一击不中,被自己握刀的力道反噬,反被人抓住手臂往后一扭----骨节脱臼的剧痛让他缓了片刻,就在此时,他才得以看清挡在面前的人。
柳十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险些破音:“解行舟!”
那双桃花眼避开了他复杂的目光,手持判官笔的人轻扣机括,笔尖断刺纵生,横在了柳十七面前。
“放他一马。”解行舟道,“别逼我和你动手。”
这句话听在柳十七耳中状若无物,他四肢似乎突然变得虚浮,长河刀沉甸甸的,就快要提不起了。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柳十七几乎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