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永远不会原谅她,她的族人也不会原谅她,她再也不能回去了。
燕宸看着跪在地上的哥舒安,不知该如何解说----哥舒华奔来,说是铁骑军覆没,阿跌舍尔便紧着逃走了。来不及思索到底为何,他便和左铎回到白通城内,却被告知有位女子等他许久。
是哥舒安。
“你为何要来找我?”
“燕柔对不起大人!”哥舒安看着燕宸,“是我,是我把大人的计划都透露给可汗的。”
大人,您说的没错,我是为了嫁给您而活着的,我是可汗安排在您身边的人。从一开始,我的任务就是把您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可汗,然后留下您的血脉,好控制您。
“可我从未,想过害您!”哥舒安忍不住哭泣,“我听兄长说,他要去淮州。我就知道,他们要害您!”
大人,我是突厥人,我不得不为自己的族人付出。可我是真心爱慕您,我不能看着您离我而去!
“大人,燕柔有罪,可我已经背叛了族人,我现在只有您了!”
看着哥舒安泣不成声,燕宸心中五味杂陈----说到底不过是个未满双十的少女,他本不想把她扯入这场纷争,所以故意疏远。他想,就算是自己与阿跌舍尔决裂,哥舒安也能安然留在突厥。背井离乡的苦他受了一辈子,如今这个女子却愿意与他一同承担。
到底是我,辜负了你。
伸手搀扶哥舒安,燕宸温声道:“我都知道。”
哥舒安一愣,“大人……”
“你假传阿跌舍尔旨意,让你兄长回来,还谎称七沙关的铁骑军是汉人伪装的,让他们自相残杀。这对你来说,是天大的罪孽,你以后不能再回到突厥,可你不应该承担这一切。”
以后,我替你承担,我来做你的天。
只是一句承诺,不带任何告白,却如同一缕阳光,让哥舒安热泪盈眶。对族人的愧疚,对燕宸的歉意,无限爱慕得到一丝温暖,她终于是,得到了一点救赎,靠在燕宸胸口,大哭起来。
燕宸叹了口气,他安抚地拍拍哥舒安的肩膀----或许以后,他该叫她燕柔。
以后的路,不会平坦,只会更加艰难。他是伶仃的燕,风雨交加满身伤痕也不能停歇。
“大人,左将军来了。”傲英进来,见哥舒安在燕宸怀中哭泣,略微心酸,可终究哥舒安救了燕宸,他便把她当自己人。
“大哥。”左铎见故人,也是无限感慨。可他心中装着事,父亲也刚死,这脸上扯出来的笑容就十分难堪,最后只能变成悲伤的表情。
燕宸应了一声。他把哥舒安交给傲英,然后走到左铎面前,道:“我知道你是有事来找我。”
左铎一愣,“大哥,我……”
“鹤年,左相跟你说,要誓死保家卫国。你是将军,不能婆婆妈妈的。”他笑着说到,“该了结的,终需了结。”
动手吧。
“大哥……”知道燕宸所说在理,左铎咬了咬牙,“来人,把叛贼燕宸押走!”
突厥与大凉白通一役虽然未胜,但战事已开,就绝对不会轻易结束。为保社稷安稳,皇帝和太子先行回京,左铎驻守白通。
可这回京的路上,却多了一辆囚车----那里面关押的是前朝太子,当朝反贼,突厥走狗,燕宸。
望着朗朗晴空,燕宸觉得有些好笑。他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身为大凉皇帝,梁玄靓必须对百姓有所交代,又怎么会放过他呢?他是罪人,是恶人,就算是救下白通百姓,也抹不去祸国殃民的污点。
真是罪孽深重啊罪孽深重。
好在队伍的速度快,他们十余日就回到了帝京。一路上只有傲英和哥舒安陪在他身边,梁玄靓未曾理他。
一进帝京,就见百姓们站在街市两旁。这么多年未踏入故地,如今再看,却是一阵凄凉。那些人看着囚车里的燕宸,议论纷纷,有的甚至怒骂起来,朝燕宸扔东西。
“这就是燕宸吗?”
”对,就是他背叛了咱们,给突厥人做奸细!”
“这种坏人,该死!”
这么多年的战乱分分,便是因为这个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只能以此发泄心中怨恨。燕宸倒也不闪不躲,头上打出来窟窿也不觉得疼。他的心已经丢了,被人打骂也没有知觉了。
傲英和哥舒安看不下去,护在燕宸的囚车之前,燕宸却道:“让他们打。”
仇恨,总要有个发泄的方式。他们恨我,便恨吧。
“大人!”哥舒安不肯,“我不许你们这样对大人!”
“傲英,把燕柔带下去,护住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纵使万般担忧,傲英还是应了燕宸,他护着哥舒安,跟在囚车后面。
“父亲,百姓们在打燕宸。”梁既明与父亲一起坐在马车之中。这一路上父亲不曾去看燕宸,却总是问他燕宸怎么样。得知那人无事,便会松口气。这下听到燕宸被众人唾弃打骂,他的表情立刻沉重起来。
“燕宸怎么样了?”
“流血了。”
“流血了?”梁玄靓直觉得心中一揪,立刻让队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