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门厅传来了轻轻的阖门声。乔阳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装出去上厕所的样子,经过厨房时朝里面瞟了一眼:韩墨和顾德正在切菜,蔡子杰和顾长明好像出门了。他略一思忖,进了厕所又洗手出来,走进厨房:“今天中午吃什么?”
顾德戒备地看了他一眼,韩墨笑吟吟回头,眼睛里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开个小荤~当然还有粽子,蔡主管他们出去买粽子叶了。”
“自己包粽子”乔阳兴致勃勃地问,凑到韩墨身边。
“是你爱吃的。”
“看来是甜的。”京城人乔阳说。
韩墨笑,略微抬头看了身边的乔阳一眼,后者锁住他的视线跟他对视,两个男生不错眼珠地盯着对方猛看,一种暧昧又尴尬的气氛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开,让无辜的第三人顾德受不了地撇开头做了个呕吐的姿势:“你们两个男人腻腻歪歪恶不恶心?”
就在他撇开头的这个瞬间,乔阳抬起手做了个“抓”的动作,韩墨朝他眨眨眼睛。
“就想恶心恶心你。”当顾德回过头时,乔阳的手已经放了下来,韩墨也重新低头料理案板上的小白菜。前者对顾德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在顾德愤怒的粗喘中心情大好地离开厨房。
乔阳的确心情大好,他在刚才跟韩墨完成了一次默契的交流:
“快收网了?”乔阳抓了一把空气。
“嗯。”韩墨轻轻眨眼睛。
清明节后两天,秦茂狼狈地回来了。他还穿着离开时的衣服,脸上带着几块青紫。
回来第一晚晚餐后,大家坐着聊天准备洗澡,乔阳发现秦茂自己坐在角落,走过去一看,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正用手掌抹眼泪。
“老秦,你怎么了?”乔阳问。
老秦双手捂脸,低声啜泣,一言不发。
教授也注意到了,他扫了一眼站起来:“我去找韩墨。”传销组织里是不准传播“消极思想”的,按纪律,想哭的人应该去小房间朝家长或者上级哭,免得影响其他人的情绪。毕竟,虽然当事人们察觉不到,但他们的精神始终是紧绷的,一个人的哭泣很容易引发所有人的道德感反弹、情绪崩溃。
可老秦的一句话就定住了他的脚步:“对不起……你们的钱……我恐怕还不上了……对不起……”
“什么?”教授急了,也不好去告状,因为之前借钱也是违反纪律的。他蹲下来,跟乔阳分别蹲在老秦两边,低声而急促地问:“怎么回事?哎你哭什么,你先把话说清楚啊!”
老秦抹掉眼泪叹了口气,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他的老爹一共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秦茂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哥哥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抢劫杀人被判刑,这么多年一直是老秦自己照顾老爹。老爹得了癌之后,老秦就在外面拼命赚钱,把所有的积蓄都打回家给老爹治病,自己快五十了还没个对象……
清明节前,老爹的癌细胞又扩散了。老秦凑了钱回家探病,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服刑完出来的哥哥。
哥哥声称自己在牢里认识了几个朋友,大家说好出来一起做私人信贷,需要筹钱入股,让老秦把钱拿出来去办公司,说本钱每个月的收益都是250!
老秦怎么会愿意呢这是犯法的!还收益250,你当我是二百五吗!”
他哥哥才不听这一套,将他暴打一顿,逼着老秦拿出了所有钱,扬长而去……
秦茂说完,再次把脸埋在手掌里,呜咽着说:“可怜我的老爹没钱看病,只能躺在家里等死……”
“妈蛋。”教授改蹲为坐,一肚子火气撒不出来,“当时借给你就料到不可能都还回来,但我真没想到最后一分钱都还不回来!我的八千块钱算是打水漂了?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声呢!攒那么多钱容易吗我!?”
另一边,一万块钱都打了水漂的乔阳却一言未发。他眉头紧锁,盯着老秦的眼睛中满是探究:这算是……骗走了我们的钱?这点钱有什么用,韩墨的收网计划跟这笔钱有关系吗准备怎么运用这笔钱吗?
“你不说两句?”教授自己抱怨还嫌不爽,推了乔阳一把。
乔阳这才发现自己“热血执拗脾气大”的人设崩了,连忙加入了声讨的队伍,直到韩墨走进来把老秦带走,他的心头始终缭绕着一层厚厚的迷雾。
这层雾气在四天后的周日稍微散开了一点。
乔阳到贯城已经月余,头发变长一些,刘海经常撩到鼻尖。于是他趁韩墨在家时申请出门理发,秦茂也说手头一点钱都没有了要去取钱,蔡子杰安排一下,让韩墨、孙长明带着乔阳和老秦出门。
四个人在没有路灯的小区里一阵穿行,又绕了不少小巷子,在乔阳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停在一间社区里的礼国银行24小时自助银行门口。
老秦先进去取钱,其他三人在外面等。奇怪的是,老秦进去十分钟都没出来。韩墨不放心,也走进自助银行,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他也没出来。
乔阳心里微微一动:一定是韩墨采取了什么行动!可他做了什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