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是因为这个签我,那真是太不明智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放下了那些伤害,只有自己知道并没有,我做不到笑着和过去和解,大方地摆摆手说我原谅你了。弄皱了的纸无法摊平,碎掉的瓷器无法复原,打过结的绳子始终有痕迹,伤害就是伤害,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有任何改变。
“我会一直恨你,讨厌你,恶心你。”
她长久地看着我,眼泪已经干了,像是那玩意从来没存在过,“我说错了,你的确像你父亲,你们是一样的人。一身的硬骨逆鳞,对所有人挑剔得近乎刻薄,只要在你们这里犯了错就被判了死刑。”
她忽然很畅快地笑起来。
“那就恨吧,你父亲当年也说恨我。”
“反正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爱和恨也没什么区别。”
安戚笑得那样得意,隐晦又暧昧。
我感到潮湿黏腻的汗味扑面而来,仿佛回到那个灼热的夏日,我听到楼上的花瓶破碎的声音,跑了上去,看到我的父亲,我端正不阿,高风亮节的父亲正在和女人争吵,他们恨不得杀了对方,却因为嵌入对方的身体里而要选择同归于尽,在极致的痛恨缠绵着,呻吟着,安戚得意的暧昧的目光从门缝里刺出,落到我身上,就如现在一般。15岁的司镜若在躁动腐烂的青春期里睁开了眼睛,肮脏的回忆像海灌注入口鼻填充了身体大脑和理智。
我跌跌撞撞地逃了。
脑里眼前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我分不清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的,我只知道我要离开这里!
直到我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司镜若?”
我仓皇地抬头,看到一双眼拥星霜的脸,“周……周秋……”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拉着他的衣袖,央求道,“带我走吧,求你了,哥。”
他没有应答,只是把我揽进怀里,视线越过我落到了我身后的人身上。
“秋隼,你也在啊,小司好像喝多了不舒服,帮我送他回家好么?”
她的语气温婉得体,我听到就吐了。
吐得极其惨烈,周秋隼的衣服裤子鞋子无一幸免,要被骂了,我心想。但周秋隼没有,他扶着我,温柔地给我拍背,什么都没说,把我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带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我在呢。”
……
第39章
周秋隼把我搬到车上,他今天没有自己开车,和我一起坐在后座,给司机报了个地址,是城里一个出名昂贵的高层酒店式公寓。
我吐完清醒不少,见他又要把我代回去照顾,忙道,“不用了,不麻烦了,我回家就行。”
周秋隼拧开瓶矿泉水喂到我嘴边,“喝点水,还想吐?”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简直把我当成幼稚园小朋友一样,我迷茫又受宠若惊地喝了两口水,然后被他按到膝上,盖上一条小毯子,“困就睡一会儿。”
他应该是勤于锻炼的,大腿上肌肉很硬,我不舒服地动了动,“那个……”
周秋隼便给我脑袋下塞个小枕头。
“舒服点了么?”
舒服是舒服了,但他是误会我喝醉了在照顾我么?“我没有喝醉,真的。”
估计我上次喝醉了也这么说,周秋隼没有信,一副哄醉鬼的样子,“没醉没醉,我知道你司毛毛海量,中国境内未逢敌手,迟早要冲出亚洲为国争光。”
我:“……” 啊啊啊不会是我上次喝醉了说的吧!!!
“话说回来,你怎么在那种地方?”周秋隼抽出湿巾纸给我擦脸,从额头到下巴,动作轻柔又细致,“还认识安戚那个女人?”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捏着我脸颊,“不可以跟那个女人走太近,我要生气。”
“你为什么生气?”别人都是喝醉了被套话,我是装喝醉套别人话。
上次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周秋隼便有恃无恐地告诉我,“安戚那个女人,就是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皇后,美人鱼里的老巫婆,灰姑凉里的后妈,甄嬛传里的蔡少芬,就比我大个六七岁,就凭张脸爬了我爸的床就算了,居然妄想我喊她小妈?”他恶声恶气地吐槽道,“不知道是宫斗剧看多了还是家有儿女看多了。”
周秋隼私底下竟然还有这样活泼的一面,听他说着,我满心的苦闷郁结忽然就消失了一大半。
“我也不喜欢她,她好讨厌啊。”大概是今晚承担的负面情绪太多了,心房不知觉打开了一道小口,也或许是他怀里的带着温度的木调香气,我忍不住低声倾诉起来,“她说是她签的我,跟你没有关系,我……就很难过,我以为你承认我了。”
周秋隼皱眉道,“哦,挑拨离间,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了,签你的是公司,她提出来我同意了,”
他眯眼看了我一会儿,“我倒是挺好奇她是怎么认识你的。”
我立马装醉,闭上眼睛,“啊若若困啦,若若睡觉了。”
黑暗里我感到他的毯子往我肩膀拉了拉,手-放在我露出的一只耳朵上,让司机把车里的音量调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