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董天天的袖子,哭嚎着自己的“舍友失踪了”,他说:“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我只是起来上了个厕所,发现门开着,他就人已经不见了。”
----“……你的室友有什么朋友吗你的室友平常梦游吗?”董天天问。
他的心情其实不太好,是个人都不会好的,毕竟凌晨三点正是大脑缠绵梦境的时候,骤然惊醒后唤起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暴躁。他揉着山根,试图将那个骤起的眉心推平,然而小学弟并没有给他松口气的机会,他站在走廊里,哭得就像个丢了玩具的小朋友。
----“他不见了,”他低着头,哭得浑身发抖,“他不会梦游的,没有人见过他。求求您,求求您帮我找找他,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他”
开门声打断了学弟的叙述,董天天抬起头,看见印桐正站在对面335的宿舍门口。
他没开灯,握着一把小巧的、看上去没什么光泽的手电筒。微弱的冷光揉着月辉照亮了学弟脸上污浊的血痕,黑暗中董天天看到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晃了一下,就像是一只马蜂或者蝗虫,伴随着学弟的嚎叫声撞击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晦暗的走廊里安祈蹲在地上,单腿压着学弟的脊椎拽起了他的头发。印桐的手电筒光越过廊道照过来,照在学弟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映出了他脖颈深处一片乌黑的血色。
那是什么?
董天天看见安祈在学弟的脖子下摸了一下,冲印桐摇了摇头。
凌晨3:15,印桐关掉了手电筒,董天天听到有谁轻声叹了口气,而后在宿舍门口、在极近的距离里,听到了一声清晰的----
“咔”。
----就像是木片被掰断时的悲鸣。
董天天想。
----就像骨头错位的声音。
黑暗中安祈松手站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支撑,脱离他的手心软软地砸在了地板上。浑浊的夜色几乎要吞噬掉所有的声息,董天天穿着一件睡衣站在宿舍门口,只觉得穿堂风堆积在整条走廊里,冻得他手足僵硬意识不清。
他不知道印桐什么时候又打开了手电筒,正偏着头无奈地冲他笑。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要开启一个很糟糕的话题,并且这个话题内容可能比当前死在董天天宿舍门口的小学弟还要恶心。
于是董天天摆了摆手,在印桐开口前阻止了他。
----“你等我一会,”他捂着嘴向后退了两步,“我有点想吐,先让我吐完再说。”
……
印桐要讲的故事,开始于一个荒诞的恶作剧。
柯心妍夹在作业本里的那几张小纸条煽动了几个胆小鬼,他们聚集在一起,威胁着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逼迫他将“妖怪”推下了天台。
他们为了掩盖罪行,要求所有的共犯死守这个秘密。然而没死,并且在今天下午,咬伤了其中的一个肇事者。
今天……下午?
董天天因为这个特殊的时间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安祈,却没有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半毫的诧异。
他就像是早ie还活着的事实,或者已经对这个结果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走在最前方的位置,视线绕过向上蔓延的楼梯间,在回头和印桐示意过之后,接过手电筒率先向上走去。
----“那个肇事者是第一个失踪的人,第二个就是学弟的室友,”董天天听到印桐轻声说道,“不过学弟的室友其实不是失踪了,它疯了,突然就疯了,咬伤了学弟后还妄图在走廊里美餐一顿,然后被见义勇为的安小同学扭送进校医院了。”
----“我当时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先将学弟关回了他自己的宿舍。我还以为我们今天晚上要通宵了,但实际上学弟只用了6个小时就爬起来了。”
----“安祈刚才摸过它的脉搏,它已经死了,凉得透透的。”
----“可他,”董天天舔了下自己干裂的唇边,“可他还在说话。”
----“seed病毒的受害者,那些丧尸也都能说话,”印桐笑了一声,“言语、活动并不能作为一个‘活人’的标准,你没在科学院见过”
----“”
----印桐的声音顿了一下,他在黑暗中伫立了近三秒,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用一种古怪的、颇具羡慕的音调轻声感慨道:“抱歉,我忘了,你只是来观摩实验的工作人员家属。”
董天天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他几乎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印桐后背上移开,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在黑暗中艰难地辨认着他的轮廓。
他们走在通往四楼的台阶上,前后都弥漫着是黎明前粘稠的黑暗。他不知道印桐要往哪里走,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只能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得就像一块被卡在砂砾间的石头。
----“然后呢”
----“去楼上问问另一个还没被咬的肇事者,”印桐说,“第一个失踪的小朋友还没被找到,我想,它大概是被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