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屈才了?”
“他只不过是容先生的助理。”陈瑰笑着对容庭说:“助理一向不都是打杂的吗?叫他来当我的替身,这并不委屈吧?”
容庭脸上依旧带有微笑,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陈瑰。陈瑰一直在等待着他的答话,结果见他迟迟没有作答,他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
隔了良久,容庭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他额前的碎发,声音与往常那样柔和,却让陈瑰感受到了阵阵冷意:“好啊,那就让成珏过来。”
这句话其实是一个不容置喙的命令,正是对成珏说的。他听得头皮一紧,只得听话地低头走了过来,道:“老板。”在外人面前,他素来是把“少爷”改口为“老板”,免得不知情者觉得这个称谓中二,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主仆游戏。
“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所以?”
“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成珏惯例地说出这句话来,认为容庭应该会很满意他这个答案。
然而,此时的容庭却冷冷地笑出声来:“好,随你的便。”而后他就甩开陈瑰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堆满脸疑惑的人们。
也包括成珏,他不禁在心底纳罕着,他是生气了吗?在生他的气?他百思而不得其解。
陈瑰饰演的男主角曾是一位两袖清风的地方父母官,后来遭遇佞臣诬陷与弹劾,被皇帝下令押送至边疆。未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快达目的地时,前面突然闯出一群匪徒前来夺财害命。而前行的几个兵卒也不是吃素的,协商未遂之后,便跟他们打了起来。男主角此时被拘押在一辆囚车上,几番你争我斗中,栓着这辆囚车的马前腿骤然提高,痛苦地啼叫起来。原来是有人的剑不小心刺中了这匹马的腿部,这才惹得它发起颠来。是以囚车开始失去控制,磕磕绊绊地被它拖拽着前进,以至于最后人仰马翻,他也因此从悬崖上滚了下来。
这是影片中男主角人生的一大转折点,也是整部影片拍摄最为困难的片段。
拍摄地是在一个山顶上,悬崖倒是不至于,是靠后期加工合成的,但也让人有些惧怕从上往下看底部的风景。
顾初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要怕啊,会有安全措施的。”
他笑了笑:“也不是很害怕。”
顾初突然叹了口气:“好后悔带你来这里,我没想到陈瑰会这么胡闹。”
他摇头:“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情愿的。”
“好吧,那你要加油啊,争取一次性过!”顾初笑着冲他眨眨眼睛。
他回之一笑,说:“好。”
其实拍摄还是挺轻松的,因为是替身的戏,所以考究的仅是背影,并不会有镜头在他的脸上拍来拍去。只见他戴了顶乱糟糟的假发,加之穿了身褴褛破烂的衣服,简直蓬头垢面到了一定境界。成珏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打打杀杀,有个群演还没被砍,就“啊”地一声吐出血来,壮烈牺牲,看得他差点笑出声。再这么看了几分钟,他百无聊赖地打起了哈欠,可他不能睡着,因为方才导演对他说过,为了衬托男主角刚正不阿的形象,即便是在此番恶劣的环境中,也要将脊背挺得笔直。
很快就拍到重头戏了,“人仰马翻”的戏码中并没有马,全靠剪辑师将那细碎的片段拼贴整合在一起的,但方回为了追求效果逼真,直接叫几个工作人员同时发力,将囚车远远地推了出去。
尘土登时飞舞起来,钻入他的口鼻与眼睛,呛得他眼睛都冒了出来。眼前的事物很乱,延伸成一条条不规则的直线,朝他两边分割开来。悬在头顶的太阳时而倒置,时而正立,在他的视线中轮流倒转,似经久不息。他用手抱住头,触感在此时被开至最大限度,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泥沙快速划过他的皮肤,是如同被刀片切割过的痛楚。他很快嗅到了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
木头碰撞声,绳子断裂声,人群慌乱的叫喊声,等等,无一不灌入他的耳朵,震得他的耳膜几欲破裂。
他的眼前犹如正在放着慢动作的胶卷电影,几经模糊的片段竟也开始变得清晰,不断地在他眼前一掠而过。
温馨的,痛苦的,难过的。
大部分的画面,皆与容庭息息相关。
他为什么会遇见容庭?
他现在才明白,相遇有时候并不是缘分,而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别离。
最后一刻,他的视线中突然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离他渐渐地远去。
他还没来得及辨清,太阳却在此刻熄灭了。
第六章
三年前,成珏的想法还很单纯,以为容庭开始次数渐多的与他上床,是因为心里有他的关系。这个自以为是的想法使得他开心了好几天,直至被一记突如其来的枪声所击破,他才渐渐从虚无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也是一个三线小明星,模样生得漂亮精致,那几年还是很红的,饰演过一系列青春校园偶像剧的男主角。他跟着容庭的时间比其他人都长了些,大概有半年左右,本来应该还能在一起更加久的,然而小明星却不恰时分在那个时候向容庭告了白。
巧合的是成珏当时有事要找容庭,因此刚走到门外,这句话便随之而然地飘进了他的耳朵。他知道偷听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不知怎的,他的脚底好像与地板粘为一体,再如何也挪不动一步。他就这样默无声息地杵在门外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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