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地一头埋进碗里,视众人众马于无物,玉米粒在嘴里碾压住咔擦咯吱的声音。
“幺儿过来过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苏林见我无精打采,也不顾众人眼光,拉着我手就往木头搭起的高台上跑。
太阳刺眼,脚下是风一带便能扬起的沙尘,两旁是高瘦的我不知名的树,还有高远蔚蓝的天空和线条清晰的云,若是我大胆一些,我就和他私奔吧,就到这样的清净又无人的地方。当时我是这样想的,直到多年之后,我都这样幻想着,如果我与他私奔了呢,如果我们都足够有勇气呢,我们会很幸福,两人都会,没有离别的悲伤痛苦,也没有再次恋爱的狂喜,就这样到老,到死。
“我们私奔吧,出海吧,或者住到可可西里。”我踏上高台时这样低头说道,从木头缝里能看到高台下的树木和草丛,让人害怕又喜欢的高度。
“好,要得,我们私奔。”苏林也道,语气兴奋,手将我握得更紧,“但是不去可可西里,出海也要去个好地方,总不能让‘王子病’受苦。”
我想拥抱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尽管知道他善变又浪漫得不靠谱的性格,明知他爱人的一切都是出于荷尔蒙的无原则的爱,就怀着‘他总有一天会不爱我’的忐忑不安,我打算与他共度余生。
我随他来到高台边上,扶着刺手的木头栏杆,他站我身后,拥我在怀里,声音低沉,靠近我耳边道:“看拉市海,好平,就像镜面世界一样,下面还有天和云。”
湖水透彻,将它能收入眼里的所有都分毫不差地反射出来。零星的马匹散落湖边草地,慢悠悠地走着,没有活物想在此处还匆忙地珍惜生命。
“哇擦......”我承认那景色美得没话说,正是因为没话说,我根本找不到什么比脏话更能代表我惊讶又兴奋的心情。
“哎呀你勒个人!”苏林皱着眉头责备我,“这么好看的景色,你一个感叹词都把它毁完了!”
我耸耸肩表示无奈。
“你猜我看它第一眼想到了撒子。”他神秘兮兮地说道,边说边搂上我腰,把手藏在我背包下。
我躲了躲却被他拽回怀里。
“什么?”我问道。
“好像你的眼睛。”他以他特有的、只勾起一边嘴角的清爽又帅气的笑容面对我。
阳光、湖面和树,沙尘、马匹和黝黑的皮肤,其实这一切都不重要。
我有多爱他?我无法抑制地那个念头,当时我想,杀了我吧,除了为他而死还有什么能形容‘我爱他’,我要被他杀死,甚至被他虐待得体无完肤,只要是苏林,只要这一切只是施加在我身上,我便心满意足。我要死在他手里,我要因他开心而开心,因他难过而难过,他就是我的世界,我什么都听他,眼中只有他,我的微不足道的,渺小乏力的生命也是他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让我一贫如洗,却让我比谁都富有。
我别过头躲避他的目光,拉市海从无波澜,无论看它的人如何激动不已。
苏林埋下头轻吻我耳朵,天气炎热,他却紧贴我身上。
“我要跟你过一辈子,谁都抢不走。”
他这样说。
我要跟他过一辈子,无论谁谁谁说了些什么,无论多肮脏不堪,无论我是否会被父母世界所抛弃。
苏林是我要相守一生的人。没错啊,是个男人,但是那又怎样,没什么不对,爱一个人终老,没什么不对。
“你那根项链在哪点?”苏林搂着我,温柔问我。
“包里。”我耸耸肩,指了指背包。
“扔了。”他皱眉道。
“不扔。”我执拗道。
苏林撇撇嘴,知道拗不过我,“随你嘛。”他这样说,表情暴露了他的不悦。
“哎呀好酸的味道。”我假装抽抽鼻子,撇着嘴角憋笑。
他狠捏一把我的腰,我反射性地弓起身子,他咧嘴笑以示胜利。
“你简直是想折磨死我。”苏林这样说道,目光又移向平静的湖面。
其实苏林向往自由,比谁都向往。他绝不想住在忙碌的都市中,他绝不在乎自己是否吃好喝好,他想在非洲大陆上当角马,想在长白山中当大猫,想在可可西里当羚羊。而这一切都因为出现了一个人而发生了改变。他为将自己禁锢在小小的醋坛子里,又闷又酸的醋坛子。
他自知固步自封,他自知画地为牢,他却甘愿如此。
“苏林。”我看着他,他看着平静的美景,我问他道:“你以后想干什么?”
他嘴角微勾,眼神里是让人崇拜的自信和兴奋,含笑看我一眼,又转头看广阔无边际的蓝天平原。
“第一件事就是和你在一起,有一个家。”他道。
“第二件事就是我要去学摄影,我想去没人的地方旅游,然后把照片给你,投稿给杂志社。”他道。
“是不是有点矛盾?”他道,“我不想让你一个人,也不想自己一个人,但是我想流浪。”
他想飞奔,因为自由。
他内心有一大片土地,自由而广阔,容下梦想和爱情。
苏林让我感到自由。
就像可以肆无忌惮抛洒的青春,为梦想和爱情追寻的青春,最为自由幸福的时光。苏林就是我的青春。
我环顾四周,没人将眼光放我俩身上,于是微踮起脚,在他脸上轻啄一口,道:“你好帅!”
他脸红,低头莞尔。
我与他在高台上站了许久,养马人牵着马大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