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女孩子的声音,她问:“您好,请问韩非在家吗?”
“不在,他去美国留学了,几年内不会回来,请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啪一声,电话挂掉。
长伯走进书房,给他倒了杯茶,然后缓缓道:“老爷,我想跟你说件事,打搅你几分钟。”
“什么事?说。”韩涌维放下文件夹,看着长伯,眼镜片后,是一双世故而绝情的眼睛。
就是这么一双眼睛,曾亲眼看着儿子被火活活烧死,见死不救。
长伯收住厌恶的目光:“我想……辞了这份工,回老家养老了。我这身体也不行了……”
“行。我回头叫管家给你结账。”
“多谢。”
长伯转身就走,韩涌维突然叫住他,“长伯,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老爷请问。”长伯垂下头,并不看他。
韩涌维看着他,忽然安静了下来,半日,缓缓道:“没事了,你下去吧,我累了。”
长伯抬起脚准备离去,又停下,转身对韩涌维说:“老爷,我在你家工作了二十多年,小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他死了,您心里一定是不难过的,可我阿长难过,我会为他哭。以后每年清明鬼节我也会给他上柱香,烧些钱。但是老爷你百年之后,想想看,会不会有人为你哭丧?”
韩涌维没有发火,他只是用手揉着太阳穴,不发一语。
长伯说:“做人,是要看良心的。虎毒还不食子,您可比虎还狠呐!”
“够了!你给我闭嘴!”韩涌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呵斥,“做出那种败坏伦常之事,他不要脸我还要脸!活着也只会丢人罢了,不如死了干净!”
“是,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长伯走了之后,韩涌维一时觉得心里堵闷,头也疼的厉害,就放下工作,回房间休息去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房中一片黑暗,黑的像个漩涡。
韩涌维盯着这片黑暗,突然疲倦的捂住了脸。
“生生世世恨死你们,生生世世恨死你!绝对不会原谅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听见儿子临死前说的话。
忽然窗边似乎有红光在跳动,韩涌维一惊,哪里着了火?
他连忙下床,走到窗户旁,撩开窗帘,只见西南边的后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天边像被血浸染。
依稀听见下人们在喧嚣: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
火势看起来不小,按照风向,很快就会蔓延到主楼来。
韩涌维心里袭来一种很不祥的感觉,迅速披上外套,收拾重要的东西。
屋子里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在墙上摸了半天也摸不到灯的开关。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阵吱悠悠的声响。
一片红光铺进了大片黑暗中。
韩涌维只觉得嗓子提到了喉咙眼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边看。
先是一只莹白的裸足踏了进来,在暗中晕晕生光。轻轻的,脚尖占地,接着是大红色的衣摆,带着火焰。
门被推到一半,大红袍子像火蝶一样飘动,惊艳的脸探出半张,眼波流动,掩唇而笑。
韩涌维干咽了一下,冷汗披了满面。
站在他眼前的,不正是数月前被自己活活烧死的亲生儿子吗?
韩非将整具身子都露了出来,韩涌维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不是红色,而是火焰。
但是那火焰下的皮肤却没有一丝灼伤的痕迹,容颜甚至比从前更加动人——就像死去的妻子一样,像极了。美极了。
他站在黑暗里,对着自己微笑,像一朵悄然绽放的赤莲,骤然间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父亲。”韩非静静的站在那里,对着他笑,声音淡淡甜甜,“我回来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感让韩涌维无法挪动脚步,头晕目眩。
他几乎窒息,整个人僵硬住,语不成句,“你、你……”
韩非笑道:“爸爸,我是非非啊,你曾经最骄傲、后来最不耻,放火烧死的儿子啊。”
韩涌维瞪大眼睛,想看清楚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却见韩非掩唇轻笑,那眉眼上挑,竟跟死去的妻子一个神态。
他呆住了,不能言语。
韩非将额发拨开一点,露出整张脸,月亮一样皎洁,只是右眼角多了颗红色的液体。他笑着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没有死,是不是?”
“……”韩涌维的脸惨白的像个死人。
“你来看看这个,我是生呢,还是死?”韩非又对他笑了笑。
刹那间,韩涌维被惊得魂飞魄散,往后踉跄好几步,跌倒在了书桌上。
碰翻了椅子,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砰砰落了一地。
那张脸,哪里还是人的脸。狰狞的暗红色,翻开的皮肉,分明是被大火烧过。宽袖中那白骨粼粼的五指,被一层暗红色的皮包裹着,像枯瘦的柴一样。
两眼空荡荡的,血泪不停的往外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人是鬼!”韩涌维总算把自己的声音找回来了,他竭力镇定下来,声音干涩而沙哑,简直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韩非用宽袖遮住自己的脸,往后退一步,语声带笑:“怎么回事你不是最清楚?三十天前,你将我活活烧死了呀,爸爸。”
我被你们活活烧死,非常非常痛苦,因为恨你们,所以我死之前将所有思绪都留在你们身上。因为死前的执念太深,所以就不会烟消云散,而是滞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