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梵音静静望着丁保,似乎想确认他是不是在装腔作势。
片刻才淡淡一笑,低垂眼睑:“你不用对着我喊。我只问你,你可是有对孔词妹妹出过一个蜡烛三问的题目:何时不吹也熄?何时吹也不熄?何时无翅自飞?”
丁保想了半天才想了起来,年前倒是跟孔涟漪提过一次,可这也就是寻常往来,逗个闷子,还是孔词先给自己出了三道题,然后自己才回敬的!但这又与淳于风云、淳于宗嗣有个毛的关系,说得跟自己把孔词给偷偷啪啪啪了一样?!
淳于梵音观察着他,见他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你有这层觉悟,便好办多啦。此事仅得我、孔词、连顺、涟漪、你五人知晓。这几日来我始终留心坊间耳语,看来你口风甚紧,未到处吹嘘。”
丁保微微一怔,心想:“这种事我有神马好说的?说了谁明白?”
淳于梵音终于露出放心的神情,从腰畔摘下一柄青钢剑,置于几案,手按剑柄,一边垂首低诵,宽大的右袖覆着大腿,袖中不住轻轻滚动。
丁保看了半天,才知她正数着小巧的翠玉念珠。
那念珠从袖底小露半截,每颗玉珠约莫豆蔻大小,通体浑圆、色泽莹碧,更无一丝驳杂。
即使最大的两枚达磨珠也不过龙眼核儿似大小,做工十分细致。珠串中,缀有一把鹅黄流苏,同样做得小巧可爱,似是日常随身之物。
丁保虽仍有满腹犹疑,总觉得两人理解的或者所说的不像是一回事。但见此状,却也不便惊扰,片刻淳于梵音睁眼抬头,淡然道:“自我艺成行走世间以来,从来不曾杀人。今日迫不得已出手。内心实属不安。我佛慈悲!”
左腕一翻,擎出剑来,持剑如玉瓶,剑尖吞吐不定。
裙下探出一只尖尖雪履,踏前之际,剑气轰散!
那青钢剑是柄凡铁。比起外面走廊上侍奉的那些寻常女侍所佩尚且不如,在她手里却似活物。
淳于梵音皓腕微振,如洒甘露,游星般的剑芒“嗡”地一颤,倏又凝于一点。
玉人一声轻叱。踏地而出,势若山倾、发袂齐飞,但舱里除了异样的压迫感之外,连一丝异响劲风也无。
丁保被压得动弹不得,身子深陷椅中,随着剑芒迫近,压力还在持续增加……“喀啦”一阵裂响,酸枝椅的扶手已迸出碎粉!
“我日!这美貌小娘皮好强……好强大的剑罡!”
丁保来这世界之后所遇高手。气势最强者当属修罗狱主木沧海。
芦苇滩一会,殊死争渡之时,二人的第一回合相击。丁保吃了大亏,被木沧海追袭而来的一掌撂翻在船舱上。实际上他虽然跟木沧海内力相差不小,但一个有根一个无根,两相冲抵,起码不至于如此狼狈!
主要还是因为那一刻,他还未及回头。心中实际上已经小怯,非是胆气不豪。而是木沧海苦修数十年的杀气挟着浑厚的内力扑至,真气感应危机。自然生出反应——
恐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正是身体发出的警讯。
淳于梵音这一剑却不同。
剑尖瞬颤,青芒如萤,足尖踏地,娇躯飞倾。
这一切的“动”都充满了混沌不明,如山移萍飘,挟绵厚的纯阴内劲,于递剑一瞬转成极端之“静”。
动静忽易、极发而凝,终于成就这式“雨花青灯”再由“静”转为“动”之时,这一式的大杀着、大威力便即爆发,咫尺间绝难抵挡,然而丁保所通晓的一切招数,无法再拆解如此简单的一剑。
唯一的方法就是运足全身内力,以“碧霞神功”的三十二式诡异杀招硬撼剑式,拼它个强胜弱败,二者存一……
眨眼玉人已至,他端坐不动,紧握扶手,直到剑尖停在胸口,双眼始终不离淳于梵音的端雅面庞。
“是世人变得太多,人都不怕死了,还是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人?”
淳于梵音长剑不动,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十六岁我在家中雨花台观灯之后,创制这一式‘雨花青灯’时,叔叔说我能放不能收,像内家掌力多过剑法,不予‘剑’字为名。我苦练五年,近来方踏入收发由心之境,莫非是天意?”
本欲撒剑,剑尖忽地一颤,如陷漩流,发出嗡嗡急响。
“这是……?”
淳于梵音运劲一夺,“哗啦”一声,丁保身下的酸枝椅应声爆碎,却见他腰带中绽出异光,一股无形气劲轰然迸散!
她横剑挥出,青钢剑被气劲“铮”地一撞,刃弯欲折。
原来淳于梵音的剑势虽凌厉,丁保体内的碧霞神功却未感应杀气。若丁保出手格挡,反将虚招逼实了,以“雨花青灯”之威,定是二者存一,甚至两败俱伤。他冒险一搏,索性全不反抗,料定淳于梵音不会痛下杀手,果然中的。
然而,与他融为一体的那帝窟至宝却无此灵识,剑罡临门,那玩意儿感应危机,护体的碧霞神功忽又撒去,为保宿主,登时大放异能,涌出巨量奇力!
“不好!”
丁保担心被自己吸入腹中的那女帝窟至宝释放出邪魔外道的气息,进而被眼前这个武功奇高但脑子明显不够使的女郎发现,自此产生更大的误会,暗道一声不好,直接握拳大喝,腹间异光又缩回去,随劲鼓出的飘尘顿失依托,如细雨般簌簌而落。
两人各退一步,淳于梵音倒剑入鞘,拂袖扫去落尘。
丁保因压制那东西突然爆发的莫名奇力,已用上十成功劲,此际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