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要吃点东西吗?”我问。
大少爷摇摇头,说:“不饿。”
我不放心,又问:“你今天吃过东西没?”
大少爷淡淡地说:“没。”
我心里一迟疑,又问:“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大少爷沉吟一会儿,说:“记不着了,两三天了吧。”
我就知道!难怪一副迎风就倒的模样,只怕你没病死先饿死了。我立即将他靠在我身上的肩膀挪开,站起来急急说道:“我现在就去给你弄点吃的!”
大少爷连忙倾过身来拉住我,他的动作太大,人又没力气,眼看着就往床下栽倒。我眼疾手快弯下腰就将他扶住,一下子吓得不敢走了。
“大少爷,你还有什么吩咐?”
大少爷坐稳了,又平平气,挥挥手说:“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不会是交代身后事了吧?
我觉得有点难过。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在胭脂楼养伤的大半个月。我从床上醒来时,我娘亲正抱着我大哭,这一哭就是两天。到了第三天,她开始厌烦了,撒开手不再理我。于是,我便被请出她的香闺——毕竟我在那里会影响她的生意。之后的十多天日子,我都是在柴房里度过的,孤零零,无人照看。现在大少爷的情景,和我当年不是挺相像的吗?只是没想到大少爷这样的fēng_liú人物,也落得和我一样可怜的处境……
“你哭什么?”大少爷突然说话,让我回过神来。
我一愣:“我没哭啊?”
大少爷直勾勾地看着我,脸上除了疲惫,没有太多的表情,说:“你没哭,那你脸上的是什么?”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我毫不犹豫就抬手往脸上抹去。
真的是湿了一片。
我傻愣愣地坐着,大少爷估计不愿意看了,说:“我还没死,不必急着给我哭丧。”
我心说,原来大少爷以为我是因他而哭的。忽又想到,大少爷临死也这般孤零零冷清清,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为他而哭,此刻连最亲近的松娘也不知所踪。
这么一想,不禁感同身受,悲从中来。
大少爷有点慌了,语气不太耐烦,说:“让你别哭,你还哭得更起劲了,怎么跟青楼里的姑娘一个样!”
这是骂我跟个娘们似的。
我刚要发作,猛地又见大少爷身子晃动,剧烈地咳了几声。
他是猛然间说了这么多话,身体吃不消了。这么想着,我心里一软,便不想再跟他计较。
我提袖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囫囵一擦,说:“我本来就是青楼里出来的,跟青楼的姑娘像有什么出奇的。”
大少爷止住了咳嗽,一张脸因为咳过,红得厉害。
咳完后,大少爷淡淡说道:“青楼的姑娘可没你这副模样好看。”
这样的对话似乎和寻常不太一样。
“你以前还说我丑。”我急着抢白。
大少爷有点疑惑,问:“我说过?”
我看着大少爷的神情不像是在揶揄,一时间不知怎么回话。两人这般倚靠地坐着,呼吸相闻,我直觉得屋子里闷得慌,连忙跳起来说:“我去开窗通通风。”
大少爷没有反对。
我走去将窗户打开,听见身后传来大少爷的声音:
“阿柴,”他突然叫我。我回过身来,只听得大少爷望着我说:“你是阿柴对吧?”
“阿柴这个名字还是大少爷取的。”我轻轻一笑。
大少爷微微点点头,说:“我想起来了。”
原来你方才一直没想起来?我突然有点不信他的话了,满腹狐疑地望了过去。
大少爷的视线将我从上到下扫了扫,突然开口,语气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他说:“你怎的还没死?”
我当下就愣住了。
毒舌之人我也见过不少,可没见过如大少爷这般毒的人。开口就问我怎的没死,怎的没死,怎的没死……
我算是知道大少爷多盼着我早早去死了。可真是天不遂人愿,眼下快死的却是大少爷自己。
大少爷哪里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等了半天没等到我的回复,又不耐烦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阿柴,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吗?”
完了。敢情大少爷还不知道自己得了天花。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亲口将这个噩耗告诉他,只好先点头应付。
“你真的知道?”他又问。
我又点点头。
他似乎是不太相信,犹豫一下,才为难道:“我得的是天花。”
我的乖乖,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我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大少爷看到我一脸欣慰的表情,又怔住了。
我一拍脑袋,大少爷得了天花,我怎么还能欣慰呢!赶紧又说了句:“对不起……”
大少爷似乎没听到我的道歉,有点惊讶:“你知道天花是个什么病吧?文园的人个个恨不得早点离开,能走的都走了,你倒好,还过来照顾我。阿柴,你不怕死?”
我想了想,如实回答:“怕的啊。”从小在胭脂楼看惯生死,而且我娘就是死在我眼前的,我怎么会不怕死?
大少爷眼神一黯,疑惑道:“那你怎的不走?”
我不知为何一下子泄下气来,讪讪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吃了水粉汤圆,左右不过揩油借光的意思,心里过意不去吧。
大少爷只盯着我看,也不追问下去。我这脸皮要是薄一点,估计早就被他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