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事后来被贺敬章的政敌陈赐休知道了,大为不满,坚持撤销预二师的番号,并拨给第十军节制。
这下陈怀远也没脾气了。
之前取消预五师,让他当十四师师长,与他本人利益无损害,他不接受而去争执是为了预五师的全体官兵的利益。陈赐休这下把预五师撤销了交给第十军节制,但没有对陈怀远本身的处置,这样,陈怀远就不好说什么了,否则人家要说你是为了争官争地位了。于是只能马上交付,表示个人无所留恋。
但这时,陈赐休也还只是针对贺敬章而已,对陈怀远并没有成见。他也知道陈怀远是个将才,看陈怀远现在交掉了手上的预五师,无官一身轻的,就起了拉拢的心思,请他担任第十军副军长。偏偏之前贺敬章看他交掉了手头的军队没有军职在身,让他回军政部,他也已经答应了。结果陈怀远那张职业得罪上司的嘴啊,一张口,果然就出问题了。
“这个陈土木啊陈土木!真是……让我说什么好,他简直反贺反魔怔了!”陈怀远朝桌子上“啪”地一摔文件,怒气冲冲地说,“老子跟贺敬章闹,那是因为他是管这事的!什么叫我也是他这一派的?!”
“司令您消消气。”梁冬哥把茶端到陈怀远跟前,接着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安慰地说,“您这有事没事地就跟贺部长闹闹,显得多亲近。”
“你……?”陈怀远有点不适应带着这种口吻的梁冬哥。
“闹也闹了,偏偏贺部长还总僵持不过师座,替师座向委员长传达意见了……难不成他堂堂军政部部长,真拿师座没办法?”
“我不是……”陈怀远被梁冬哥一句话给噎了。
“其实师座知道贺部长待您好,师座也待贺部长比你口中所谓的陈土木好,对不对?”梁冬哥在终于看不下去爆发了,“师座您是没有派系之见,但所谓的兄弟义气,所谓的报恩,其实也跟派系没两样。别跟我说什么贺部长待您好,不想把师座拉拢到他的派系里去,他为什么待师座这么好?帮师座保预五师的番号不是恩?答应给司令三个团不是恩?还有,当初推荐您接替冯师长不是恩?这么多恩,我倒要看师座以后准备怎么报!”
看着忽然发飙的梁冬哥,陈怀远有种“蒙了”的感觉。
“师座难道不知道陈贺二人的矛盾有多深、成见有多大?师座您当时口快了,没在意,陈副部长请您留着当给他的第十军当副军长,结果师座就说了句‘我要去贺部长那里’。当时那情景,您换到陈副部长的位置上想想,您乐意不?”梁冬哥对陈怀远简直忍无可忍,“再说了,陈副部长邀请师座去给他当副军长,这跟师座去贺部长那里暂时待命,是一个概念吗?有冲突吗?有矛盾吗?说什么不好偏说‘我要到贺部长那里’?别说陈副部长有意见,我都有意见!”
梁冬哥这一路都跟在陈怀远身边,贺敬章那里怎么回事,陈赐休那里怎么回事,他都在一边看得一清二楚。他对国民党内部的派系倾轧其实不感兴趣,如果不是现在国共合作联合抗日,他倒挺乐见其成的。但是他对陈怀远那张职业得罪上司的嘴,真是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差一点就想要摇着他肩膀咆哮“你不要这么说话不经大脑的好不好?!”了。
陈怀远之前还一腔怒气,被梁冬哥一阵呵责,反而消气了。他一言不发地喷了会儿烟,不无感慨道:“对,冬哥,你说的对。我这人啊,是口无遮拦。”陈怀远放松下来,揉揉脖子,“哎呀,你这通骂,别说,还真痛快!”
“师座,您这样子,实在是很……”
“欠揍!”陈怀远乐了,“别说,你这一通话,倒觉得是我自己吼出来的。其实我当时说完看他脸色一变,我就知道自己太心直口快说错话了。你骂骂我也好,我这次是该骂!”
陈怀远停了下,不知是自嘲还是庆幸:“不过还好只是碍自己的前程,没害了别人……诶,跟我这样一个官长,你的前途堪忧啊,要不我给你介绍……”
“不用!”梁冬哥赶紧打断,随即就觉得自己这样太做贼心虚了,又补充了一下,“反正我现在是师座的人了,把我给别人,别人也不放心用。而且除了当当副官,我暂时也干不来别的。要是把我扔进军校,那也是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我父亲拎出来……反正我现在跟师座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认命了,谁让我拦车拦谁的不好拦到您的。”
陈怀远怜爱地摆了摆梁冬哥的领章,叹气道,“冬哥啊,我陈怀远别的不会,官也不知道能当多久,当多大,但有我在一日,就带着你打一日鬼子。”
“能上战场不?”梁冬哥两眼一亮。
“在我身边给我乖乖呆着!”
“……”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将领如何指挥军队的!”陈怀远说起来就有点自尊心受挫的暴躁,真不知道前线对梁冬哥为什么这么有吸引力,“你不想跟着多学点?”
“可是,师座,我就想上战场亲手打鬼子。不多,就两个。”梁冬哥央求道。
“两个?”
“替我两个姐姐。”梁冬哥是南京人。
陈怀远怔了怔,心疼地看着眼前明明一脸平静淡然,却感觉像在哭的梁冬哥,忍不住上前抱住他,试图安慰地轻拍了两下背。
“她们当时没走,留着当战地护士③……”梁冬哥干睁着眼睛,面无表情,语调平静。不是他不伤心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