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至龚府,孙谅第一件事就是为龚平诊脉,果然两日旅途劳顿,又加前日晚间休息不佳,龚平的情况又坏了一点。
其时龚平前次遇袭所受之伤几已痊愈,症结依然是体内余毒。孙谅早知此次行动定会如此,好在情况并不算糟,如此一来去了外敌,也可继续尽心调养,叹了口气并不多言。
厨房早准备好了食物,孙谅也不吃饭,去了药房给龚平煎新药,要龚平吃过饭、喝了药便上床睡觉,龚平点头答允。
郑幕进了府便去找李邕,处理擒到的敌人。于是只有陈子聆陪着龚平吃了东西,时候尚早,龚平吃东西是为了吃药,两人便都只随便吃了一些。
陈子聆始终在思虑着龚平的话,心不在焉。吃了饭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孙谅煎药回来,龚平喝了药去休息了,陈子聆仍坐在一旁发呆。
孙谅见状问道:“怎么了子聆,从回来你就不对劲。”
陈子聆回过神,张口便问:“伯恕兄有仇人吗?”
孙谅一愣,笑道:“有啊,龚府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我的仇人,没一个让我安生的!”
陈子聆闻言也不禁一笑。孙谅见陈子聆面露笑容,心下宽了,问道:“出什么事了吗?可是‘起居监察’做不惯?难为你了。”
陈子聆低了头:“哪儿的话,伯恕兄多礼了。”
“别叫我伯恕兄了,听着怪别扭的。我在那儿排行第四,”孙谅指了指龚平房间,意指龚府本家。“你叫我四哥吧。其它几个人也是,郑仲帷就叫‘三哥’,小五就叫‘五哥’。你就直接叫,我跟他们说去。”
陈子聆低眉点了点头。
“你年纪小,我们都把你当弟弟看,有什么心事不要憋在心里面,说出来,便是四哥帮不了,主子肯定能。”孙谅在陈子聆旁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拉过陈子聆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在上面拍了几下。
陈子聆先是一惊,本想缩回手。孙谅此举,直与上了年纪的女子对晚辈的动作如出一辙(说媒专用动作),陈子聆不禁扑嗤一笑。
孙谅还未察觉,接着道:“你笑我口气大,不是我吹牛,主子虽说不是无所不能,却也差不多了。料事如神、行事周全,在我们几个心中,就如神明一样。”
陈子聆听孙谅说的诚恳,脱口问道:“四哥看来,龚大侠是什么样的人呢?”
孙谅沉吟一下,道:“主子是可怜人。”
陈子聆不解,看向孙谅。
“主子太会算了,只要情报足够,没有主子算不出来的事情。但主子连自己都算,于是少有喜怒哀乐,没有人该有的情绪。这样的主子,实在很可怜。”
陈子聆不想孙谅竟给龚平下了这样的评语,这样的龚平,跟他认识的龚平一样,却也不一样。
相识几月,龚平给陈子聆的感觉越来越复杂,绝不仅仅是孙谅说的那样。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只是执着的觉得不一样。
孙谅见陈子聆展颜,又跟他聊上几句便走了。陈子聆不再多想,不管龚平究竟如何,对于陈子聆,龚平终究只会是过客,再过两月,他便要北上复仇,离开明州,此生可能便不会再见到龚府这些人,是怎样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第六章
龚府的“仇家”一事事了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陈子聆依然中规中矩地做着龚平的“起居监察”。龚平新伤已愈,又没有劳心的事情,身体状况也开始好转。孙谅自是喜不胜禁,其余几人也心下安慰,便是陈子聆,也替龚平开心。
未过多久便入了腊月,新年将至,合府上下一片喜气。龚府素有习俗,新年之时在府中起个擂台,分组打擂,锻炼各部是其次,关键是讨个彩头、凑个热闹。
这一年虽在明州别业,规矩却不能丢,且府中主人和几员大将都身在此处,明州各处产业主事之人各个摩拳擦掌,挣个面子,也在主子面前露一手。
越家庄新年之时也是相当热闹,但越家庄本是家族门派,门人多是沾亲带故,越彦于长幼尊卑看得极重,绝不能乱了礼数。是以像龚府这种,只要有手艺,谁都可以上擂台之景,绝不会出现在越家庄。陈子聆看得新鲜,之前烦闷于前路何往,如今也忘了。
陈子聆这几年独自一人在明州,章潭叶恩师徒不屑俗事,逢年过节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如今见到龚府此景,兴奋之下玩心大起,若不是身为客人,早恨不得自己上了擂台了。
擂台主事之人是孙谅。孙谅本还怕要守着龚平,抽不出身,如今有了陈子聆,乐得轻松,张罗擂台一事可谓“殚精竭虑”“奋不顾身”。
陈子聆既不能上台,便想掺和,然而又抽不出身,只好干瞪眼。龚平见陈子聆整日阴沉着脸,知其想法,一笑之下要他去帮孙谅的忙。
孙谅本是坚决不肯让龚平身边没了人,龚平只好承诺今后一年任他处置。孙谅想想,这个诱惑太大了,龚平本来不能说不配合治疗,但也绝对称不上配合,如此一来,今后一整年他都可以为所欲为。而且龚平如今情况好转,也用不着整日要人陪,何况还有薛成,于是答允了下来。陈子聆自是不知此节,听闻龚平要他去凑热闹,便高兴地去了。
报名打擂的人多,才腊月十五,擂台便架了起来,报名之人分了组,每日午后便上擂比试。
打擂之人不只比试武艺,还有其它各种技艺,厨艺针黹不一而足。陈子聆甚至见有“账房组”,却是龚府各处产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