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子怕被竹箸洞穿脑门,不舍地看了眼沈已墨,到底还是拔腿而逃。
美人可贵,性命更是可贵。
他一走,浮在空中的嗜了血的竹箸便落在了地面上。
季琢仰首与沈已墨四目相对,沈已墨以为季琢会责骂他淫/荡无耻,这季琢却只语气平淡地道:“快些用膳,用完还得去寻那成云。”
沈已墨心中悲欣交加,依言坐下身去,执起竹箸吃了起来。
他略略吃了几口,便放下竹箸笑道:“你方才伤他,是因为他对我有所企图么?”
说着,他往季琢靠了靠,手指搭在季琢大腿根部,道:“你莫要呷醋,若不是你不与我欢好,我哪里会瞧得上他。”
季琢站起身来,道:“走罢。”
说罢,他取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面上,便出了门去。
沈已墨尚坐在原处,方才搭在季琢大腿根部的手指也还原处,手指因失了温度,渐渐冷了,他低笑一声,收回手指,夹了一块微凉的东坡肉放入口中。
半晌,他声如蚊讷地道:“竟无半点滋味。”
第13章 第一劫·第十二章
成云抱着孩童急匆匆地出了客栈,奔到城南,城南远不如城北热闹,一路上冷冷清清的。
他奔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入目的皆是荒地,只一条田埂可通行。
荒地上还积着一些残雪,偶有野兔穿过荒草之声传来。
这田埂虽无积雪,但还湿滑着,成云怕摔着孩子,走得格外小心。
幸而今日满月,月色亮堂,田埂的每一处都能照到,即使有凹陷,他也能及时避过。
田埂的尽头,便是城南的陈大夫的住处了,这陈大夫还年轻,医术不见得多高明,求诊之人也是寥寥,但他现下别无办法,只能试上一试。
他心中满是期望,伸手拍了拍怀中的孩童,柔声道:“阿宝,你快些醒醒,爹爹快到大夫的住处了。”
孩童嘤咛一声,却未能清醒过来。
他心下一沉,加快了脚步,然而不过走出了十余步,脚下却打了滑,他为护着孩童,整个人跌进了荒草堆中,背脊更是磕到了一块粗粝的大石上,一时间,疼得仿若整根脊椎断成了数截。
他一时爬起不来,伸手将孩童上下检查了一番,见其身上无丁点伤处才松了口气。
好容易站起身来,他眼角的余光突地瞥见一物,离得有些远,看不真切,远远地看去,是个人的模样。
他没有空闲看个清楚,复又踏上田埂,朝着陈大夫的住处快步走去。
只他走出不过十步,却听得一人道:“这便是吴大夫么?”
另有一人应道:“死得可怜,不知是被谁咬死的。”
成云闻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挪不开步,下一刻,说话的俩人已到了他的跟前。
来人正是沈已墨与季琢。
成云浑身发起抖来,沈已墨以为成云是惧怕自己,安抚地拍了下他脏得不成样子的肩膀道:“你快些去寻大夫罢。”
成云却是抱着孩童快步走到那尸体跟前,蹲下身去,那尸体手上抓着一角衣袂,他从尸体中抢出来,细细看了。
死的确实是吴大夫,而将其咬死的却是他的堂兄成风。
三年前,他同成风去黎州经商,小有收获之后,在流云客栈打尖,想要住上一夜再返家,未料想这一住便丢了性命。
昨日,俩人得了人皮后,便各自返家,成风就住在城南。
方才,他听闻沈已墨道吴大夫是被咬死的,便怀疑是成风所为,而手中的衣料,令他更加确定。
若吴大夫并未被杀,那阿宝如今应该无恙了罢。
若陈大夫无法治愈阿宝,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百转千回,又回到田埂上往前走。
他盯着被月光打得纤毫毕现的田埂,直觉得这田埂长得仿若没有尽头。
也不知走到多久,他终是到了那间茅草屋跟前,他抬手敲了下门,里头一把年轻的声音道:“进来罢。”
成云急切地推门而入,里头一个少年迎上前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伸手探了下孩童的额头道:“烫得厉害,请随我进来罢。”
眼前的少年瞧起来不足二十,成云疑惑道:“你便是陈大夫么?”
少年点点头:“我便是陈大夫。”
听闻陈大夫年轻,却未料竟这样年轻。
成云迟疑片刻,还是道:“劳烦大夫了。”
成云抱着孩童跟随陈大夫进了内室,陈大夫令成云将孩童放在床上,又细细地看了孩童的眼下、嘴唇,才轻拍了儿童的胸口道:“乖孩子,让我瞧瞧舌苔。”
孩童已然病迷糊了,成云哄了半日,才令他伸出舌头来。
陈大夫看了舌苔,又问道:“是何时发病的?”
成云答道:“是昨日夜间戌时左右发病的。”
陈大夫点了点头,转身去写了张药方子,递给成云道:“按此抓药,吃上两副药便好,若是病情有变,再来我这儿便可。”
成云谢过陈大夫,接了药方子,又从怀中摸出一串铜板和一锭碎银递予陈大夫。
陈大夫不接,成云难堪地道:“可是不够?”
陈大夫笑笑,取了几个铜板,道:“快些抓药去罢。”
成云辞别陈大夫,推门而出。
门外,月光穿过屋檐的茅草细碎地洒在地面上,地面尚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上头印着他的脚印子,季琢与沈已墨就站在不远处,俩人均被月光洒了一身,生出些不食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