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赐死。
这后两个字韩承希碍于身份到底没有说出口,但其余三人早已心领神会。
历代皇位之争从无对错可言,只有胜败之分,胜者自然为王,败者,只有死路一条。何况云肃之反全天下都已看在眼里,再加谋害太后一罪,死上几遍亦不会有人多言。
“可是,祺王与清北公主只是软禁府中,起居待遇,与常时无异。”韩承希道,“崇哥,此事蹊跷。”
汪云崇伸直双腿,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榻上,微闭起双眼。
蹊跷……自己如何不知。
昏厥醒来,却发现又被大老远地丢回了帘云别院,这个中别意,已经不需多言。
“你们知道,为什么先前皇上一直提防祺王?为什么祺王能够一路嚣张至此?”汪云崇睁开眼,幽深的朗目中闪着意味不明的曳火,“就是因为……云家可以继位的,只有两个人。”
这一下连惯常嬉笑的董之弦也凛了一下。
如果死了祺王,那么云家剩下的皇子,便只剩云端与汪云崇。
那又与祺王在时,有何不同。
轰隆一声,天际边闷雷滚滚。
南叠枫不知不觉在宅子里绕了一圈,走到了后院的花园。
园子很大,想必云幽当年深爱宁添南之时,自是名花贵草地栽了满的,如今别院荒废多年,重新置过之后栽下的花草亦不及长高,在这闷热的夜晚,倒显得更为落寞。
南叠枫缓步走入园心,地上所植花草尚不及膝,张开的枝杈摩挲在小腿上,有些麻痒的触感。空旷的园中静谧无声,连虫鸣都不闻一响,蓦地天际抹过一道光亮,南叠枫下意识抬头去看,但见浓厚的云层如破炸般被撕出一条裂缝,亮得晃眼。
巨大的雷声接连而至,这次听起来很近。
脸上有微凉的水珠溅落,周遭的草木渐渐有了动静,是硕大的雨点拍打叶面的声音。
南叠枫闭上眼,想着干脆让这将至的大雨浇个痛快,忽然滴落的雨珠被什么隔住,腰上一紧,后背靠上一个宽厚的怀抱。
握住那人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道:“韩承希他们走了?”
“嗯。”汪云崇一手支着纸伞,一手揽着南叠枫又将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道,“你这身子明明淋不了雨,怎么如此不知爱惜自己。”
南叠枫腾出一只手伸到后首,在汪云崇颊侧轻轻抚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淋不得雨?”
汪云崇抱着他的左手一紧。
“世伯说,我经脉之中有一股逆气。”南叠枫睁开眼,道,“这逆气极是隐小,但却反行得厉害。若非那次……那次在山庄里淋雨发热,世伯心细,诊了我的脉象,这逆气怕是还显不出来。”
汪云崇心中不安猛然疯长起来,扳过南叠枫身子让他面对自己,道:“你想说什么?”
俊朗星眸在几乎无光的黑夜中依旧璀璨,幽深的璃光仿佛能将人的心魄一并吸入。
“我头一次,在没有发热时感受到这逆气冲撞,是在上次攻阳灵教总舵的时候。”
汪云崇眼角一紧。
攻阳灵教总舵那日,半曲箫音奏毕,南叠枫挡去四个在阳灵教中皆属高手之列的香主,越过阳灵教众人直取黎岱渊,这一连串动作皆在自己半招之内,那一幕依旧历历。
南叠枫武功纵是放眼江湖鲜有对手,却断不可能至此化境。
“你怎么当时不跟我说?”汪云崇将南叠枫拉近,浓眉皱起。
“当时以为只是巧合,并未在意。”南叠枫摇了一下头,道,“后来回到山庄,我拿着龙箫奏了两次,这逆气……都浮了上来。本来应是能催动全身潜藏劲气随意念而走,不该有何不对才是,却不知为何,把这逆气挑了起来。”
汪云崇眉心更紧,道:“莫非是曲子不完整,需合上另一部一并修习?”
“你忘了?”南叠枫抬头看他,道:“那日在青竹小居我们合过一次?上下两部一旦合上,根本就是相克的。”
蓦地掌心一紧,被南叠枫塞入了一封折了四折的书信。
“这是什么?”
“叶剪繁离开前留给我的。”南叠枫道,“仙派四分之后,武功数百年来渐成两路,各领一半神髓。百年前本朝未立之时,两路承脉的高人巧缘相爱,结为夫妻,两人有心复原仙派初时内功,便开始研谱此曲,一年后战乱,妻子为救陷入敌军的兄长死于埋伏,丈夫苦痛之中将这未完之曲谱完,也殉情而去。曲谱落入两人弟子之手,初时还是完整,后来分支渐多,又散成两部,百年来两路各承一脉,已成截然相反两门路数。”
“我和你……”汪云崇攥紧手中信纸,道:“就是分属这两路?”
“这心法当初谱写时已是在走悍殇的路子,加上整整百年疏隔……”南叠枫顿了一下,“龙箫乃此二人遗物,若有仙派武功做底,以龙箫奏此曲,便可催动全身潜藏劲气随意念而走,达至极境。但若遇上另一路的修习之人,内息之间本身相斥,则是……你死我亡……”
汪云崇深深吸入一口混着雨水潮湿的空气,道:“叶剪繁怎么离开了渡别山?”
南叠枫伸手理好汪云崇被大雨溅湿的发鬓,道:“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猜到阳灵教的暗主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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