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坪位置坐西朝东,刚好是迎着日出的方向。剑千山带着众位师弟拔剑挥剑,每天一百下,做好基本功。
挥剑到第九十九下,剑千山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是一种很单纯的直觉,他立刻转头,问归途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背后。
“师父?”
对他的警觉十分满意,问归途微微颔首,带着微笑摸了摸他的头:“千山,今日随为师一同去山门看看如何?”
他说到这里,略是顿了顿,而后笑了起来:“有两个小子,八成要做你师弟。”
师弟有什么稀奇的?剑千山一时间没理解师父的意思,只是乖巧收了剑跟上师父的脚步。直到走出几步他才突然想明白——
问归途的袖子忽然被拽了拽,一低头,正是剑千山。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认真,带点儿婴儿肥的小圆脸严肃起来格外可爱。问归途有些不明就里,略略弯下腰问他:
“怎么了?千山?”
“师父,你说的师弟,是和我一样,作为你亲传弟子的师弟吗?”
原来小孩儿到现在才想明白。问归途没忍住笑了一声,还是颔首:“对啊,所以当然要你这个大师兄亲自去见一见你的师弟们。”
剑千山略是低头想了想,忽然转身跑回论剑坪,拿起了之前搭在剑架上的拂尘,这才跑回问归途身边,一脸笃定:“好,我们走吧!”
“嗯?”问归途略是疑惑了片刻,这孩子拿拂尘干嘛?而后见剑千山一副紧张模样,睁大眼睛抿着小嘴儿,福至心灵立即顿悟:哦,他这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大师兄了,所以要给未来两个师弟留下好印象啊!
想了想,也没必要跟小孩儿说什么顺其自然的鬼话。问归途果断选择闭嘴,直到了山门前,刚好一架马车也停在了阶下。
千倾竹海都是山路,这车却能从山下一路赶上来,该说车夫的技术是真不错。车上帷帐都是藏着暗花的织锦料子,那花纹像是柳枝。剑千山抬头看看问归途,于是师父慢慢开了口:
“这是折柳山庄的马车。折柳山庄以好酒和武学‘三途折柳手’闻名。”说到这里,问归途看着剑千山笑了笑,“折柳山庄的庄主风过柳很是神秘,江湖上还没人见过他的模样。这次他也是托人传书给我,我才知道他的独子要来。”
剑千山似乎有些不解:“可是师父,如果是这样的话,骆师弟是瀚海金刀门老门主的大孙子,余师弟是沧浪派掌门的外甥……为什么你不收他们做亲传弟子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随行的管家递给他一只酒坛子,待他接过那一坛酒之后,一队车马便立刻转头离开,竟无丝毫留恋之意。他也全然不在意,拎着那酒坛子,一步一步自己踏着脚下一百零四级台阶走向山门。
剑千山看得目瞪口呆,问归途也正在这时候回答了他的问题,带些轻松戏谑:“你当你师父我收徒弟是选白菜,谁家的孩子都要么?你自小跟着我,道心最稳,根骨最佳,省事儿。至于你骆师弟余师弟他们,根骨一般就不说了,哪个来剑门的时候不是七大姑八大姨哭上三百里地送来的?为师看着就累!”
哦,一个最讨厌麻烦的师父。剑千山深表理解,而后问归途才继续道:“况且,为师之前也已经见过这孩子,确实是可造之材。弟子寻师易,师寻弟子难,难得为师与这孩子有缘。”
小孩儿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山门前,仰头看着他们。于是问归途带着向来和蔼的笑意,看着他:“风鹤鸣?”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就明白了曾经只在书上看过的“仙风道骨”这词是个什么意思。风鹤鸣还是有些眼力的,虽然不认得问归途手上的道心归崖剑,却看得出这人气度不凡,动动脑子也就猜到了这是何许人,立刻端端站稳,拱手作揖又递上了手中一坛老酒,一字一字十分清晰:
“晚辈风鹤鸣,拜见掌门。”
问归途的唇边是略略的笑,却没接过他的酒,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微笑道:“叫师父就是。”
他似乎有些惊讶,大概预想中的过五关斩六将全都没出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收为门徒。剑千山忽然觉得他紧张起来的样子终于像是个同龄的小孩子了,张嘴还有点结结巴巴,挠挠头,红着脸:“师、师父。”
问归途这才接过了他手上的酒坛子,随手放在了一旁,吩咐了一句:“千山,去,带你二师弟到门内走走。他的行李早就有人送到了,他就住在你隔壁。”
剑千山忽然有些好奇:“那师父你呢?你不去吗?”
问归途看着他,唇边带着笑意,眼里却没有开心:“为师在这里等等,还有个人没有来。”
剑千山似懂非懂,风鹤鸣敏感地觉得不该多问。两个小孩并肩走出去一段,忽然十分默契回头又看向山门。
问归途独自站在山门前,远眺着直通上山门的小径。折柳山庄的车马早已看不见,他看的也不是那些人。有风吹动他的衣角,拂尘的银丝也在风里跟着翻飞,纠缠在他腰间道心归崖的木色剑鞘上。明明是阳光明媚绿树萌芽的好时节,明明已经开春暖了起来,剑千山却忽然觉得问归途身边有一场雪,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他站在别人看不到的风雪里,等不到该来的人。
糖我有得是之剑门收徒(下)
开门收徒的日子,来的人不会少,问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