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四周, 只觉周围一圈的人都用无比憎恨的目光瞪着他,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竟皆是攒动的刀尖、跃动的怒火。
这些人看他的目光, 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他看向罗春暮,只见对方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竟已是失望到了极点。
他失望的究竟是罗应寒被人发现了罪行, 还是因为他真的做下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罗应寒忽地重重跪下道:“叔叔且听我一言。若我真要与贼匪通信, 怎会如此大意地把信件留在自己房内?这样岂非留下证据,好让别人发现我的罪行?”
顾云瞰瞅了瞅罗应寒的凄惨模样,又忍不住道:“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白少央却是唇角含笑道:“按你这样说,罗知夏当时也是如此。若你能以此说辞脱罪,那他又如何能被治罪?”
他面上并无厉色, 就连唇边的笑容也是轻如风、柔似水。可这一字一句缓缓说来,却如刀枪剑戟一般砍在听者身上。
罗应寒心中恨极,还欲继续分辨,却听叶深浅便双眉一扬道:“先别急着分辩,我要说的话还未说完。”
他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门外竟又来了一人。
这人仿佛是压垮罗应寒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叫他看了一眼便是魂飞魄散。
陆羡之抬眼看去,却见那人竟是个身材窈窕的妇人。
她虽身段丰腴,衣饰不俗,面上却覆着绷带,半张面孔都被盖了下去,另外半张面孔惨白惨青地露在外面,连半分血色都看不出。
这人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伤,涂了什么药,人未近到跟前,一身刺鼻的药味却已经飘来了。
旁人认不出这是谁,可是罗应寒却第一眼认了出来。
正是因为认了出来,他的心才彻底寒了下来,一丝丝温热都透不出来。
罗二夫人确实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可她的胖侍女盈花却还活着。
她这一来,便跪倒在众人面前,先是抹了一把泪,擦了一下脸,然后才开始说起自己是如何变成这副惨状。
原来那罗二夫人满心怀疑罗应寒陷害了罗知夏,在幕后寻人探案,却在病中被人害了性命。
她一来执着于往日恩怨,二来急着为罗知夏洗冤,所以不惜使出血毒对付叶深浅。
但这血毒一出,她便身衰体弱,没了防备之力,以至于最后被罗应寒活活闷死在被子里,死时无比凄惨。
罗二夫人的尸体被挪出之后,罗应寒还怕盈花泄露秘密,便着人点了她的死穴,再将人丢在湖中,作出殉主之状。
然而盈花看着像位养尊处优的贵妇,实际上也是位闭气高手,她看着已气绝身亡,实则暗自憋着一口气,被人丢入水中之后,索性潜游到禁地,向那姜秀桃寻求庇护。
姜秀桃又暗中联系了叶深浅,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幕。
盈花徐徐道来,在一众江湖好汉面前将整件事情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略去了邢在嫣给叶深浅下毒那一段。
等这话说完之后,罗应寒已是一身寒凉,满心凄凉。
可铁证如山之下,他竟还不肯死心,更不肯认罪。
连罗知夏那样的人都能翻盘,他又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可他回头过去,语调悲戚道:“二婶一向待我极好,即便她真对我有所怀疑,也并无证据能威胁到我。试问众位英雄,我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她一弱质女子痛下杀手?
叶深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番说辞,眼神转了一转道:“二夫人有无证据倒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相信她手头上藏有证据。所以你杀人之后仍嫌不足,定要把事情做绝才好。”
他的目光一转到盈花身上,后者便心领神会一般说道:“二夫人的尸骨一停在灵堂,她的闺房就无人看管。你一面拜祭,一面就派人烧了她的闺房,一来毁灭了证据,二来你也能说是我不慎碰翻火烛,所以负罪投水。”
话音一落,韩绽便一声怒叱道:“罗应寒,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不认罪?”
罗应寒却不答话,只看向罗春暮道:“这些人既是有备而来,侄儿便是有一千张嘴也分辩不清。还望叔叔看在侄儿这些年来尽心打理庄务的份上,能明察秋毫,还侄儿一个清白。”
白少央却缓缓道:“他能不能还你清白我是不知道,但我想罗知夏的清白应该是能还了。”
话音一落,他便看向罗春暮,后者忽地抬起了头,用鹰一样的目光剜了白少央一眼。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眼,却看得白少央心惊胆战,几乎要忍不住后退一步。
可是罗春暮下一瞬就恢复了之前那副满心疲惫的模样,恹恹地瘫在椅子上,仿佛一条暮气沉沉的病狗。
而刚才锋芒毕露的那一眼,仿佛只是一种阳光下的错觉。
罗春暮忽地转头看了罗应寒一眼,目光森冷道:“先把他押下去,再把罗知夏放出来。”
这事儿到此似乎已十分圆满,然而白少央却犹嫌不足。
罗应寒虽有几分聪明,心机却并未深沉到极点,凭他一人,绝布不下这么大的局。
白少央看向了一旁静静坐着的哥舒秀,似恨不得能一眼看穿他的锦绣皮囊,将他的心看到底似的。
他在这边一心一意地看着,一旁的叶深浅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他,又瞅了瞅哥舒秀,仿佛在寻找什么联系似的。
罗春暮又闭了眼,叹了口气道:“赤霞庄内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