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四个认识到现在,赵涵一直把像个大哥似的照顾他们,他们的感情很好,如果因为这样一件事就闹翻了,未免太可惜。更何况白曦的自卑情绪太严重,林铮不觉得这件事严重到否定整个人生的地步,他看到白曦说话时对自我的深深厌弃,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过这件事毕竟关系到白曦的隐私,林铮即便想让封聿明支招,也不能冒然把事情全盘托出,他心想既然白曦暂时不回学校,那不如自己先去劝劝赵涵。
封聿明包扎好林铮的脚趾,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这两天待在家里,少走动。”
林铮看着自己粗了两圈的大脚趾,嫌弃道:“太丑了。”
封聿明:“丑也不能拆。”
封聿明洗完手一看时间,拿过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林铮叫住走到门边的人,“封聿明,昨天是端午节,你吃粽子了吗?”
封聿明回头看林铮,唇边勾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他转身去厨房拿了两个粽子,然后走了。
林铮躺在沙发上翻杂志,手机收到吴哲清的微信。
“白曦发生了什么事?他情绪不对。”
林铮挠头,他犹豫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吴哲清。很快吴哲清又发过来一条微信:我拿白曦当真朋友。
林铮和吴哲清从小玩到大,他知道表哥的秉性,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真要是拿谁当自己人,绝对会两肋插刀。昨晚白曦情绪差到极点,自己的劝导似乎没有起到作用,倒不如让吴哲清试试。
白曦一路上都很沉默,吴哲清无奈之下向林铮打听情况。看见林铮发过来的一大段文字,他靠在窗边无声而笑。
吴哲清十几岁就出国留学,身边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白曦这点事在他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让人震惊的大事。不过白曦这人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心思非常重,不管大事小事,全埋在心里,还喜欢妄自菲薄。
吴哲清让老钱送他们去林氏,换上自己的车,带着白曦去长鸣山。
白曦站在山脚下:“来这儿干什么?”
吴哲清:“爬山。”
长鸣山虽然海拔不高,但是上山的路修的十分蜿蜒,一级级阶梯爬上去,需要花费四个多小时。
白曦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心里一直憋着口气,他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最好的朋友,他朝夕相伴的同学,那一瞬间的巨大羞耻和恐惧让他除了用暴力来掩盖,找不到发泄的办法。等到去了林铮家里,他反而如释重负,他怀揣着一个丑陋的自我,想躲起来永远不被人发现,又想堂堂正正的亮出来,不必再压在心里。
他来自偏僻的农村,思想封闭,众人的观念古今不变。初中时他第一次对班中一位男生产生好感,心里各种羞于启齿的隐秘渴望,那时他惶恐惧怕,既嫌弃自己,又埋怨上天。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人?
日复一日的自我诘问让他极度自厌,甚至后来,每当他脑子里闪过羞耻的画面,他就用作图的圆规划自己的手臂。
直到离开家乡来城市读高中,白曦发现人与人之间并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不像自己的老家,家长里短的一点事整个村子都会议论,哪个家庭都没有隐私。他慢慢学会将内心的厌世情绪掩藏起来,以一种平和的态度面对外界,他想做一个正常的人,更想做一个让姐姐满意的人。高中压力太大,他忙于学习,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情。可是上了大学不一样,他的身体逐渐发育成熟,学校的自由氛围也让他不再像高中那般谨小慎微,曾经靠着自残压制三年的那个火苗,又燃烧了起来。不过对他来说,这到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不敢明显的表现出来,只是偶尔学习压力太大,就逛一逛小众的论坛。
昨晚他做了两个多小时的题,大脑疲累,可没有什么困意,就随手点进那个论坛看看,有个与他聊过的网友突然给他发了一份文件,白曦看室友们都睡得熟,就点开了。
白曦摇头叹气,所以说人呐,不要试图掩藏什么无法掩藏的事,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他埋头爬山,起步太快,一步跨两三个台阶,不要命似的狂奔了两个小时,终于喘着粗气停下。
吴哲清在旁边插着腰调笑:“接着跑啊,还有一半。”
白曦双手撑着膝盖,抬头看吴哲清,“你不是说过不会再理我吗?”
吴哲清左右晃,无所谓的一摊手:“汪。”
白曦站起身笑,继续往上冲。
两人大汗淋漓的到达山顶,夏日的傍晚太阳下山晚,从山顶能够看到红日西垂,挂在山尖挥洒余晖。
晚风吹在人身上十分舒服,白曦仰着头,感受四面八方过来的风。
吴哲清:“我心里一旦不痛快,就会爬山,累得要死要活到了山顶,一览众山小,人就会觉得自己也很渺小,许多烦恼其实都不重要。”
白曦这一次认同吴哲清的说法,他刚才走上这块石头,心里郁结的那口气突然之间就吐了出来,通体舒畅,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去忧愁的大事。
吴哲清靠在一颗松树上,看着白曦道:“我向林铮问了你们宿舍的事。”
白曦现在已经不在乎有几个人知道了,所以听完并没有多大反应。
吴哲清:“我这个人不喜欢劝人,你能考进工大,自然也不是个傻子。大道理可能你前几年不懂,但现在肯定会清楚得多。说到底,与其反抗,不如接受。你本来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