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九没有驭剑,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出于安全考虑。
作为一名保守主义者,刚从地底出来便遇着三名玄阴教徒,总要先弄清楚冷山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方有座随地势而起的孤山,他走了上去。
山势越高,地面的野草颜色越淡,由黄而白,就像是雪一般。
来到孤山最高处,他坐了下来,身前便是断崖,崖下还是荒原。
宇宙锋从他手里离开,切割下那些霜草,堆到他的身上与地面,然后悄无声息钻进草屑里。
井九收敛气息,便成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就算有人从他身前走过,都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他望向崖前的荒原,在近处很难发现的青草,如果隔得远了,反而会变成零星的绿色。
他这才想起来,原来已经到了初春。
初春是万物生发的美好日子,也是青山承剑大会召开的日子。
那个少年能在剑峰上爬这么高,看到自己与赵腊月后慌张的神情那般自然,抱着头滚下山去的姿式那般熟练,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也不知道顾清把这件事情办妥没有。
他这是在向师兄学习,避免再次迎来前世那种无奈的结局。
多些徒弟与帮手总是好的,比如方景天、鸡与尸狗、比如渡海僧、玄阴子还有刚与他见面的冥师。
所以他才会在那个小山村里收了柳十岁,接着便是赵腊月、顾清、元曲,还有现在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年。
当然,如果自己收的徒弟里出现柳词与元骑鲸这样的角色,那可能会带来在崖洞边缘的高崖,脸上流露出来一抹嘲弄的笑容,说道:“以往烈阳幡只是这座大阵的阵基,根本无法离开哪里会想到现在竟能发挥出如此可怕的威能,现在想来,你是不是有些后悔?”
高崖作为七代长老,在这道峡谷里生活了无数年,对烈阳幡自然熟悉到了极点,听着这话,脸色不禁变得难看起来,沉声说道:“教主手持烈阳幡,可诛世间一切神,对吾教是大好事,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苏七歌微笑说道:“当初我就说过,你借他逐走苏子叶,便是与虎谋皮。教主他确实不擅阴谋诡计,别的手段也普通,但是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傀儡,因为他天生就是一尊真魔。”
高崖冷笑两声,说道:“这样的话你已经说过太多遍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子叶说道:“我还说过……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阴影会再次降临。”
高崖知道他说的是当年那件惨事。
那时候的玄阴宗在北方大陆横行无道,可以说是自血魔教以后最强大的邪道宗派。
当时的宗主天赋异禀,魔功盖世,自称玄阴子,以派为名,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但也就是过于嚣张,最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青山那两位真人带着九峰强者集体北上,把玄阴宗杀得血流成河,就连祖庭总坛都被毁了。
玄阴子也被逼的遁入地底,永世不见天日,成了一名可怜的遁剑者。
苏七歌面无表情说道:“以派为名,与改宗称教,究竟哪件事情起来,静静看着荒原,通过玄阴教的阵法与人员分布,推演计算着那件法宝的位置。
他自然不可能光凭这些便算出来位置,不然玄阴教自己早就会发现那件法宝,只是算出一个大概。
孤山崖前的石头忽然消失。
他出现在十余里外的一处草甸上。
幽冥仙剑如果用来变戏法,在人间肯定极受欢迎。
在这片草甸上他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却闻到了一道淡淡的味道。
那味道真的很淡,就像当年他在朝歌城外赵园倒进湖里的那杯酒。
按道理来说,他的五识再如何敏锐,也很难闻到这个味道,毕竟他不是尸狗。
偏偏他就闻到了这个味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味道他很熟悉的缘故。
在地底岩浆河流里,他与火鲤大王说话的时候,也曾经感觉到过类似的熟悉。
他明白了玄阴教在找谁,不禁有些意外。
幽冥仙剑起,他从原地消失,循着淡淡的味道去往另一处山谷、另一处冰溪。
他找了很长时间,没有触动玄阴教布下的阵法,也没有让玄阴教的人发现。
晨光渐起时,他来到一片寻常无奇的枯死的树林里,终于发现了对方。
那是一株很常见的野草,只有两片叶子,在寒风里摇摆,仿佛随时可能落下,颜色却是那般的青翠。
他伸手扒开野草下的泥土,触到了一样坚硬的事物。
那是一件青铜镜,镜面上刻着极细且繁复的花纹。
事实上,那些花纹其实是由无数座建筑、石桥、荒山与人的雕像组成。
只不过那些雕像非常小,不及米粒的万分之一大小,除了他根本无人能够看到真实的模样。
井九的手指在青铜镜上缓缓移动,有些感慨,或者没有。
他在那里生活了七十年还是八十年?
最开始的时候他住在楚国皇宫里,后来他住在不周山上,没去过别的地方。
那些建筑、石桥、荒山,他肯定没有见过。
但那些人他可能见过。
他敲了敲青铜镜面。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