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左臂骨上摸到江夫人的命令时,影七像坠进了寒冬时节的冰湖,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坐在窗边木然愣了一夜。
他没想到他的师父早在他下山之前就在他手臂骨上种了骨语术,像鬼魅一般纠缠着他,如果他不照办,就会让他在李苑面前暴露左臂的秘密,届时他的手臂上会写满可怕的情报,他会永远永远失去李苑的宠爱和信任,从此他爱的人会视他为叛徒仇敌,千刀万剐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他也想过坦白,可他唯一亲密的师父在利用自己唯一的爱人,忠孝两难全,他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他几乎舍掉一条命才换来世子殿下的心,让他再失去,他怎么会舍得?他不是个称职的影卫,忠心与私心他选择了后者。
他总是想,如果下一个命令是对世子殿下有害的,他会立刻自裁,保全殿下。好在还没有,他还得以苟活着,心虚又贪婪地舔舐着殿下给予的柔情蜜意。
“对不起……?”李苑嘴角扬起自嘲的弧度,不想说话,也没有什么欲/望,只是安静的抱着影七,轻嗅着他颈间寡淡的皂角香,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以为影七能说几句让他安慰的话,影七却什么也不说。他曾经嘴甜又可爱,总是嘴里说着情话而不自知,如今是怎么了?
世子殿下心想,你没失宠,是我失宠了。
军情紧急,很快便踏上了藏龙七岭的征程,李苑李沫分别领兵,剿杀犯境贼寇。
藏龙七岭三岭酷暑,四岭寒冬,前四岭不胜严寒,后三岭又酷热难耐,此之谓冰火天险也。
南越五族分散盘踞于藏龙七岭之中,除去已经投降大承赐了孔姓的的沉沙族,尚有乌月族、蛮伍族、塔格里、巴宰木四大游牧之族,虽都不如沉沙人战力猛悍,却也不像沉沙族一样人丁稀少,历来是大承南境大患。
其中蛮伍和塔格里都与大承相安无事,唯有巴宰木首领与乌月族首领勾结犯境,向大承讨要安抚钱银粮食,此次不仅是两位世子殿下亲自出战,更有几位赫赫有名的老将军坐镇,震慑为主,剿杀为辅,此战便是为了扬我大承国威,不惧蛮族。
在大承德高望重的钟离老将军亲自坐镇,老将军今年五十有二,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耳聪目明,指挥作战有条不紊,雄风不减当年。
不过是一路威慑恫吓,遇激进贼寇则剿杀殆尽,临近巴宰木领地,危险重重,李苑和李沫都没什么出战的机会,那几位老前辈也不放心让两位年轻的天潢贵胄以身犯险,便把二人关在帐中,处理些轻松的军务,听着帐外风雪声。
帐外辕门鹅毛雪,战马红旗展,冰封千里岸,仰高山之峡,若琉璃天门开一线。
李沫斜倚着窝在白熊皮褥里吃临行时带过来的葡萄,腿跷在李苑的书案上,左手举着一本折子看,边上码着炭火盆,时不时爆出几颗火星儿。
李苑伏案埋头研究地形和兵器,雪青的衣裳领口袖口都围着一层雪貂绒保暖,许多事情亲力亲为,夜以继日,已然熬了几个通宵,眼下都生了一圈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