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之央,高台简简单单地搭好了,几栋残破的楼在周围东倒西歪地立着,那些侥幸保存完好的建筑下,聚集了许许多多的难民,他们相互交谈着,哀叹着,时不时把目光放向戏台那边。
半毁的皇城透露着衰败,到处都是临时搭起的棚子,那些修道者还在清理着废墟,许多压了好几天的尸体随着砖瓦木头被一起清出来,那些血肉黏在木棒上,散发着恶臭,怎么也剥不下来。
唯有那戏台是城中唯一明艳的颜色了。
邵小黎穿着红色绣花的裙袂,随着几个少女一起走到了戏台的幕后,幕后之人一边深恶痛绝地骂着司命那妖女,一边感慨着天不怜见,横祸杀人,见到邵小黎来了之后,许多人眼前一亮,纷纷拥了过来,对于这朵未被灾难摧毁的美丽花朵充满了庆幸,甚至有人已经拉着那中年妇人走到一边,开始热络地磋谈以后的位次和价格,给出了极为诱人的数目。
邵小黎面色平静,就像是流亡的贵女,只是她此刻除了站得笔挺些,无论是眉眼还是姿容,看上去就像是依依的、新吐芽的杨柳。弱不禁风,惹人怜爱。
邵小黎目光微动,她在人群中还看到了几个过去认识的人,只是那些人都没有认出她。
一来是因为邵小黎过去时刻担忧着私生女的身份暴露,心理负担很大,平日里疏于打扮,这在娘亲死后更为变本加厉,与宁长久同居的日子里,她也每日穿着简单宽松的衣裙,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脸颊始终素素的。
二来也是这些过往的王族同僚,在这些日子里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这几个月里,君王死了,参相废了,他们信仰的神女到头来竟是罪恶的妖女,而自身最赖以骄傲的灵也被抢夺干净,后来更是浩劫横生,整个城市都险些被那怒浪狂流夷为废墟。
王族之人除了一点剑术道法之外,与普通人几乎没有差别了。这是何其沮丧的事情。一些人哪怕在灾难中幸存了下来,也在后面煎熬的日子里疯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就被牢牢地钉在刑架之上,承受着万民的目光,只可惜他们无法施加更多的伤害在她的身上,所以对于这次羞辱性的戏曲,他们的积极性也很高。
邵小黎走着莲步,看上去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另一位老行家便在一旁指导着她所需的脚步,台词和气质。
虽然这场戏的重头还是妖女受刑,通过责打妖女缓解一番城中苦闷压抑的气氛,但之前的故事还是需要走个简单的过场。
“你的气质要再凶一些,冷一些,你瞅瞅那十字刑架上的女人,看看那冷傲的气度和模样,好生体悟一下。”老戏子指着银发白裙的绝色妖女,苦口婆心地教导着:“总之稍后啊,先是一场打戏,这个我昨天就教过你了,你好好拿捏一番,唉,看你这模样过去是王族的深闺小姐吧,平日里应也没学过什么刀剑拳脚,这确实有些难为你了。”
邵小黎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话语,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对了,稍后你被绑上刑架之后,将会被吊到上面去,到时候你神情还是要冷一点,强硬一点,不服气地反抗一番,这样才能激起台下人的情绪,可别像个逆来顺受的娃娃似的,你再多看看那个女人,模仿一下,难不成那祸国殃民的妖女还能是你这样的瓷娃娃不成?”
“嗯,我心里有数的。”邵小黎轻轻点头,面带微笑,仪态挑不出瑕疵。
她望向了断界城的上空,看着司命狼狈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夜晚,紧追不舍的杀意每每想起依旧如刀尖顶背,那时的银发墨裙宛若杀神的化身,每多看一眼似都要承受烙骨熔血,魂飞魄散的钻心之痛。
而如今这杀神般的女子却以这样的姿态屈辱地展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邵小黎嘴角微微勾起,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
她知道,司命此刻也看着自己。
戏台在紧锣密鼓中搭建好了,帷幕后的人们紧张地排演着,等到好戏真正开台,已是很晚之后了,城中不断地涌来着人,他们聚拢在台下,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子,其中有王族有难民,也有瞎子和许多身体残缺之人,人群如浪,所有人都被挤在洪流里,推搡着,高呼着。
随着一声响亮的锣响,好戏终于开幕。旁白念了一段词之后,一切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邵小黎从台后出来,倒是一点也不怯场,褪去了几分依依柔柔的颜色,无论是念词还是出剑都清冷而干脆,英气勃发的身影引来了台下一阵接着一阵的高高呼声。
“未来十年,艺楼花魁之位怕是无人可以撼动了。”许多人这样说着,少女美丽的身影在眼中飘忽不定,那袭红裙好似夜空中炸开的烟花,绚烂无双,很多贵家弟子已经开始幻想着百废俱兴后的场景,到时候艺楼怕是要门庭若市了。
与邵小黎演对手戏的,是他们想象中的神明,那神明带着面具,戏服黑红,背上抖擞着锦旗,口中哇呀呀地叫着,看上去正义凌然。
邵小黎与他激烈地过了几招,然后照着戏本上说着那样,假装不敌,被神明所伤,口中说了几句争锋相对的刻薄话语之后,被擒拿住了,然后那神明开始一一列举她的罪责,邵小黎便满脸痛苦之色,好似对方念的是降魔的法咒。
司命看着他们戏台上的一幕,冷笑道:“呵,小孩子扮家家,人类果然弱小而幼稚,以为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