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头如刀,呼啸而起,只见一股急速翻腾的云浪,仿佛是一条灰色长龙,从西方滚滚而来,顷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荒原之上,羌人的营帐扎成一堆,从高空俯瞰下去,宛如荒原上开满白色的莲花,一眼望去,无穷无尽。
牙帐之中,滇吾暴躁得如同一只发怒的公牛,兀地指着蛾遮塞破口大骂:“你就是汉人豢养的一头猪,愚蠢,愚蠢至极!”
蛾遮塞冷哼一声,并不反驳。
昨日他和滇吾向南狂追了一百里,别说董卓主力了,就连一匹战马也没看见。
最后根据战马遗留下的粪便和马蹄印来看,所谓的汉军主力不过只有几百匹,撑死也就一千人。
当时蛾遮塞的脑袋瞬间就炸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鄣县,可当他火急火燎的回援鄣县时却发现董卓并没有攻打鄣县。
所以滇吾断定,董卓已经突围了,不过被董卓临走时耍得团团转,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就在两人在牙帐内大眼对小眼时,一骑快马从北方驰骋而来。
“蛾遮塞将军,蛾遮塞将军!”
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兵在千万身边跌下马来,嘴里兀自大呼,“快带我去见蛾遮塞将军!”
几个士卒慌慌张张地将他扶起来,飞也似的往牙帐去。
千万心里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坏消息使所有的羌人震骇大哗:迷当王帐被汉军偷袭,十万羌族同胞伤亡枕籍,仅数百人逃出生天。
蛾遮塞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询问滇吾:“滇吾将军,现在怎么办?”
滇吾像猛虎一样咆哮:“怎么办?还点齐兵马杀往五溪聚,救出迷当大王和部众,否则一切都完了!”
蛾遮塞脑袋里嗡地一阵乱响,急忙一挥战袍,忙不迭地去下达军令。
结果可想而知,羌兵尽皆群情激愤,狂叫着要报仇的五万白马羌战士不顾天色已晚,立刻拔营星夜奔赴五溪聚。
那里不仅有他们的王,还有他们的家人。
“果然不出将军所料,羌族大军正星夜兼程往五溪聚而来,”魏辉望着黄昏里渡河的西凉铁骑,早先楚枫已让鲍鸿带三千精锐骑兵渡河隐蔽于下游十里处,此时又让华雄领一万陇西精锐过河,是何用意?
魏辉懒得去多想,反正照楚枫的话去做,就能杀敌立功:“嘿嘿,我羽林、汉阳、陇西三营人马,已在营寨枕戈待旦,只待贼子前来送死!”
“你镇守营垒,不可退一步,出击防卫,当听山上金鼓旗号……”
楚枫向夜幕低垂的西口望去,明天,那里就将成为流血的战场,似乎想到什么,他沉吟片刻,微笑着对魏辉继续说道,“还记得泾水滩夜袭吗?”
“怎么会忘!”魏辉脸泛红光,搓手应道,“杀得贼子晕头转向,当真痛快!”
“有没有兴趣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将军,你是说……”魏辉眉开眼笑。
楚枫点点头,“兵不厌诈,贼子昼夜疾行,必是人困马乏,虽势大却力竭。”
“但贼子不可能没有防范,迷当覆灭,贼子必加强戒备,大哥夜袭,以身赴险,又不能抽调过多人马,稍有闪失,动摇全局,此为险棋也!”
盖清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魏辉愣神看着盖清,脸上出现哭笑不得的奇怪表情。
“子武,看你近日愁眉不展,似乎有诸多疑问,”楚枫将头转向赵淳之,一双眼睛在皎月下闪闪发亮:“有疑比无知好,我曾说:为卒者知敌在何方,听令死战足矣;然为将者必察敌一举一动,思敌我之灵动也。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欲运筹帷幄,制敌先机……”
楚枫显然有意岔开话题,夜袭之事,自不可改。
盖清扶着排列整齐的拒马枪,黯然低头不言。
“看来子武所惑,不止兵事也,”楚枫轻笑了一声,似乎还舒了口气:“此番出征,你想必思虑良多……”
“你这小子,怎地如霜打秋叶,这可和临阵奋勇杀敌的盖清大相径庭啊!”旁边的魏辉说:“害怕就回去么,又无人说你胆怯!”
盖清最受不得激,他涨红了脸,大叫道:“谁怕了?我只不过为大哥着想而已,身为主帅,怎可轻易赴险?断不可为快意而弃部属,妄逞匹夫之勇,非英雄所为也!”
话一出口,盖清就后悔不迭,不管怎样,这些话都不应该出自他口啊!
魏辉果然瞪圆了眼睛,怒吼道:“盖清,你胡说什么?”
楚枫面沉若水,两道犀利的目光,将盖清激昂的头又压了下去,但倔强的他只是嘴唇嗫嚅,没有道歉的意思。
“呵呵,魏辉只是说笑,子武别当真,”楚枫宽厚地笑了,言语温和地说:“英雄?何为英雄?英雄与楚枫何干?”
仿佛自言自语般,楚枫抬头看了看天,声音骤然悠远起来:“宋襄公与楚军战,半渡而不击,言此时杀敌有违君子之风;天竺有名鲁西斯的王者,在遭到来自西方的亚历山大军队进犯时,虽拥重兵猛兽,也待敌整军列队完毕方才对阵,二者却都兵败,不过留得自家性命,兼其所谓英雄君子之美德,传诵后世而已,此为英雄乎?西凉沙场,会有此英雄乎?子武所惑,想必以英雄观楚某也,而我楚枫不是英雄,一生所累,只想让百姓睡个安稳觉!”
虽然不知道亚历山大和鲁西斯是谁,但盖清看着感叹不已的楚枫,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却又如陷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