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竞马是危险的竞技,但能够毫发无伤地胜过业平大人,千寿心中其实真心期望大人能够称赞他「你做得很好」。当然他也有一不小心可能会受重伤的自觉,所以诸兄大人的怒气也是因为担心自己所致。看到诸兄大人生气的侧脸,千寿心中开始觉得不知所措,万一被讨厌该如何是好?他的心里阵阵作痛。
趁着将马归还左马寮,并肩走着的时候他抓住机会开口说: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小的不对。不管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愿意接受,还请您原谅我。」
「那么就罚抄写一卷《论语》。在写完之前哪儿都不准去。」
「是。」
「我今天晚上要代业平大人的夜班。」
「遵命。」
之后诸兄大人再度陷入沉默不发一语,让千寿连叹气都不敢。
虽然大人交代了处罚的课题,可是如果完成了大人真的就会原谅自己吗?在完成之前大人大概都不愿意跟自己说话吧。
(早知道会惹大人如此生气,就不会想要试试竞马了。)
千寿难过地暗自深深后悔。
换好服装的诸兄大人为了值夜班出门之后,千寿立刻准备按照大人吩咐开始抄写《论语》,可仔细一想既没笔墨也没有纸张。
笔墨的话只要借用房里既有的就好,但纸张是特地为诸兄大人准备的物品,倘若被自己用掉肯定会很困扰。
在如意轮寺碰到这种时候只要跟诸物司要就会有,可是这里……
千寿心想先问问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于是前往舍人房,但寿太郎大人跟知保大人你看我、我看你地说:
「这纸啊」。
「如果是公用的话,只要跟内藏司说就可以……」
「我只需要回收的废纸就可以了。请问有吗?」
「回收的废纸?」
「就是写错了不要的纸。」
「啊,并没有这种东西耶。」
……当时宫中所用的纸是由中务省管辖的纸屋院来制造,寺庙等地使用的纸也是各自自制或信徒的贡品。
在民间并没有流通,官衙(役所)等地方稍作纪录时都是使用木简(削成薄片的木板)。木简比纸还容易拿到,而且只要把写过的字刮掉又可以重复使用。
纸张属于贵重的高级奢侈品,能够轻松用纸的只有拥有制纸所的大庙或衣食无缺的高级贵族。
(这该如何是好……)
在寺里练字的时候,部是用沾水写在木板上,干了字迹就会消失的水笔,就算照大人吩咐写完了,也无法证明自己如实做到。
但若要沾墨来书写,写完一卷《论语》得用掉很多片木板,而且木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
「啊,写在柴薪上应该行得通吧!」
厨房走廊上有着堆积如山的柴薪,只要约定好让诸兄大人看过后即刻归还,应该是可以借的吧?即使用墨在上面写字,柴薪反正也是要拿来烧的就没关系。
于是千寿前往厨房拜托管事,取得对方的同意。他挑选了丸太用斧头砍得较为平整的柴薪运回房间,赶紧磨起墨来,开始书写第一篇〈学而〉。
「哎呀,这么大的字体一根柴只能写一章而已,得写小一点小一点……」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讨厌,怎么这么难写啊!」
柴薪看来似乎削得很平整,但笔尖一接触到木头表面上一颗一颗的木瘤便无法顺畅书写。
诸兄大人说没有写完就不可以出门。假使不把这个写完的话,就不能去看庆典的骑射比赛了。所以想要看到后天举办的骑射,无论如何得在明天把这些通通完成。
不对!明天中午过后已经答应要去诸兄大人母亲那儿拜访。
但早上诸兄大人就会值完夜班回来,还得服侍他。这么说来期限得在今天晚上完成了。
「嗯……得想想办法才行!」
是的,也只能这样了。
「我写到哪儿啦。嗯,『不亦君子乎』。好,第一章完成。接着是……」